基努尔·内德心如死灰了一会儿,大逆不道地从床脚挣扎上了床——这该死的辅助智能竟也懂得看人下菜,他要是有终端和工具在手,今天必然要让它寿终正寝。
他气哼哼地将那痛击天灵盖的耻辱塞回阴暗的角落。
牢房里瞬间重归安静。
只剩那一丁点蜡烛豆般的光芒在黑暗中游移着,仿佛随时会熄灭似的令人心生不安。
基努尔冷眼旁观了会儿——他当然不可能巴巴地贴过去,只是对傻瓜的思维逻辑有点好奇罢了,嗯,好奇而已:
“你在找密道吗?……呵呵,这可不是你老家那样的贫民窟,别说交换气口,连个缝都不会留给你的。”
可惜他的狱友全不理会他的挑衅,仍然兴致勃勃地脸贴墙,跟大壁虎一样慢慢地摸索着。
哼,发情期里的Omega都是不可理喻的,基努尔心态良好地打算继续给文盲科普知识:
“当然这么说并不严谨,多晶体构接材料必须设置至少一个缺口,即‘切点’,防止整个空间形成完全闭环,从结构上来说,那是用舰载砲都炸不开的死囚牢,非常适合做棺材。”
提到这,假证贩子不免顿了顿。
不会吧,她是在找切点吗,可这文盲就算知道切点,在这种东南西北都分辨不了的地方,怎么找一个不断移动的切点?找到又怎样?还能从超微工程兵也通不过的缺口里挤出去不成?
基努尔放松地往下滑了滑,算了,都在梦游者号里了,脑子不正常也不稀奇,于是他继续唠叨:
“……如果你找到了切口,可以尝试刚面世的最小型手持电离震荡枪,理论上它是能够破坏多晶体的结构来着,不过能量存储是个问题,不解决那小得跟开玩笑一样的能量仓,这玩意儿就是个屁……”
他的身体已经极度困顿,精神却依旧绷得像满弦,即便刚刚才被辅助智能强喂过水,嗓子眼仍冒着火辣辣的烟。
但他还是停不下喋喋不休的嘴,哪怕这牢房里唯一的同伴已很久未曾给予任何回应。
正在这时,灯光倏地灭了。
窥伺已久的死寂和黑暗再次蜂拥而来。
基努尔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喂?”
没有回答。
他咬了下牙,语气尽量柔和:
“你又想干什么?玩我吗?在这里保持安静可不是什么恰当的惩罚方式——”
依然没有回答。
基努尔突然愤怒,又猛地冷静了下来。
他不合时宜地,突兀地生出了些疑问,眯着眼回忆那道半身披着微光,半身没入黑暗的背影。
她像个无比古怪的生物,提着那盏绝不应该存在于牢房里的发光水杯,静默地、呆板地沿着墙壁徐徐晃动。
啊,原来如此。
确实,梦游者号的牢房里怎么可能关两个犯人?
况且她根本不可能得知切点的存在,又如何去找寻所谓的切点?
只是因为他知道,所以她才知道。
基努尔慢慢地眨了下眼睛,麻木和恐惧须臾之间再次抓住了他的背脊骨。
从无法辨明方位的地方依稀传来了密封盖打开时特有的哧声,水声和奇怪的刮擦声交杂在其中模糊而扭曲,静默又冰冷的空气中再次响起了不成调的轻快口哨。
基努尔蜷缩起身体,捂住耳朵。
“我要清醒着死亡,”他小声低喃,仿佛催眠,“如同拒绝虚假地活着。”
硬物之间互相剐蹭挖掘的动静却逐渐剧烈到无法忽视,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脆裂声响,冷冽的、流动的贯穿风猛然扑在了基努尔汗涔涔的脸上。
他死死地瞪大眼睛,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唯独这道笔直的气流简直像彗星的尾巴,灿烂得可怖。
“大逆不道的假证贩子,再不滚下本王的龙床就把你撂这儿了。”
身畔,一道温暖的吐息徐缓地喷在了耳骨边缘。
他忍耐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低声道:
“走开,你只是我的幻觉。”
予情蹲在床边上掏了下耳朵,啥?
幻觉,谁?
顿了一秒后她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挥了下来:
“睡得呱唧呱唧的做梦呢,现在我要出去逛逛了,你到底走是不走?”
脸上骤起的辣痛让基努尔懵得回不过神,他愣愣地摸着肿上加肿的腮帮子,凝固了好一会儿:
“……你不是幻觉?”
“除了幻觉以外,你觉得还有什么情况能让我知道你屁股上有个痣?”
“……”
“那就是二十分钟之前,我亲眼见过。”
“这说不通……”基努尔捂着脸茫然极了,“你的行为模式不符合常规……”
“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予情一把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