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儿子比不得她厉害,还盼着她以后别为了这个人嫌弃儿子。
但太遗憾了,这些话告知她还不过两个月,便再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回来之后,我总想着你那时疼不疼,没有人陪在身边会不会也很孤寂,我想若是可能,也许当时,我宁愿替你饮下那杯毒酒的人是我,或者百里扬鞭回了京城,替你先将太子杀了。
今日京城的雪很大,我又去了郊外看你。
春三月的雪还凉,墓碑前我替你扫过,也开始想你在那边,会不会也很冷。
或者已经投胎转世,换了新的人生吧。
做丞相太苦太累,虽你做的很好,但我仍在佛前求过,盼你来世投个寻常人家,得庇佑安安稳稳。”
云台寺高,石阶冷硬,但向来不信神佛不可一世的陆丞相,曾在寒雪覆满白的春三月,悄无声息地跪过满殿神佛。
她此一世未免太苦,愿来世许她富贵寻常人家,折我半世命数,庇她安稳。
信在此时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过,透着沉稳有力的字迹,仿佛窥见当时写信之人的认真。
落款的最后一句,是被写过又划掉六个字,浓重的黑墨沾染了最后那点地方,便窥不见是什么话。
时间落在今年春三月,她转世回来的那一日,他曾在陆府的屋内,着墨一点点写过这封,原本再不会被人看到的信。
身后极轻的脚步声临近,她没顾心头的复杂,下意识将信复了原位放回去。
陆行转角踏进屋内的刹那,见她神色如常地站在桌案边,用和以往一模一样的语气出声。
“找到了吗?”
陆行目光掠过桌案,似乎觉得有哪不对劲。
可桌案走前就被他翻的凌乱,此时也看不出什么。
他挥掉心头的想法,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当时应当是他查过,顺手放在了另一个书房。
晏青扶接了过去,听见他说。
“信上的人都是皇上让我查过的,你回去可仔细看看,再让容祁想一想,这其中可有人有什么怪异之处。”
晏青扶点头,又道。
“有劳。”
陆行哑然失笑。
“何须客气,好歹你我也算同朝共事,就算只为大昭,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帝王心思太狠,刚愎自用又与外敌勾结,不管如何聪明,都不适合做皇帝了。
陆府就算只为大昭,也该寻个更好的人做皇帝。
这句话说完,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晏青扶捏了手中的书信,敛下眼说。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陆行眼神一黯,但很快也点头说。
“好。”
他目光触及凌乱桌案上,支在桌沿露出的一点信角,眼神一顿,稍稍往前走了两步将信封推进去。
晏青扶只恍若不觉他的动作,抬步走出书房。
陆行跟在身后很快出来。
“我送送你。”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跟着到了大门外,早有马车侯着,陆行看着她坐上去,马车从门口离开,往长街另一边去。
他站在门边看了许久,直到那点黑影渐渐消失不见,才转头回了书房。
书房里从来没有下人收拾,一向是他亲力亲为。
陆行将凌乱的桌面收拾罢,看向被他放在桌边的那封信。
原本是压在砚台下的,他翻找东西时竟顺手拿了出来。
鬼使神差般,他将信封拆开,又将那张薄薄的纸拿出来。
上面的字已是午夜梦回他反复看过无数遍的,如今眉眼认真地又看过,他忽然合了信,引过一旁的烛台,明黄的火光跳跃,静静地将东西燃尽。
如今这东西于他,已是再无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