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而人贱。偶得皇上临幸,恩沾雨露浓,后得一子。有如此出身,又何必去争去夺?”
裴书瑶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窸窸窣窣地嚼着。
裴武穆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是叮嘱道:“将要归寝,只可吃半分饱,小心胃疼。”
“嗯,好!”裴书瑶刚想放下筷子,瞧见裴父起身要走,她忙追问道:“还有位五皇子呢?”
裴武穆又坐了下来,甚为不屑地说道:“流连于烟花柳巷,为人乖僻,行事古怪,朝中上下无一人看好他。”
“五皇子,是何名姓?”
“祈凛。”裴武穆应道,“怎么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裴武穆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女儿!时辰不早了,瑶儿还是早些休息吧。”他说着,起身离开了。
裴书瑶忙起身恭送,望着裴父离开的背影,心中不胜感叹。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任凭大皇子如今弈无敌手,但结果却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转身坐回树下,裴书瑶将剩下的烤肉尽数塞进嘴里,颇有些噎得慌,遂将酒一口饮尽。她从眼角余光中瞧见宝珠进院来了,只得又矜着端庄模样。
“小姐,该洗漱了。”
裴书瑶应了声“嗯”,目光依旧停留在石桌上,身子却未动分毫。
宝珠刚想再唤她,却见她抬手按在了唯一的那颗水滴之上,手指渐渐将水滴抹平。宝珠虽不解其意,却不敢多问。
裴书瑶低着头,目光深邃而缥缈,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笃笃地敲着了几下,随后抖抖衣服站起身来。
她伸了个懒腰,“我乏了,沐浴休息罢。”
“早已备下沐浴的香汤,奴婢伺候小姐沐浴。”
裴书瑶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受尽了白眼和欺凌,却默默将悲愤吞食。如此之人,攀着茅草踏着荆棘,最终得戴冠冕。然而,性格上的微妙之处,终究造就了千古悲剧。
魏国公府二小姐的闺房布置得甚是雅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银钩上挂着七彩芙蓉羽帐。杏黄色的琉璃宫灯照亮了一隅,镂空兽纹铜炉中燃着安神香。
裴书瑶洗漱完后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她将自己的右手搭在左手之上,想到方才那冰冷的触感,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宝珠取了把竹柄青绣圆扇,坐在榻床边沿,不轻不重地扇着风。
裴书瑶努力闭上眼睛,偏偏一闭眼,那些记忆便伪装成了噩梦,执拗地缠绕在她的脑海中。
或许,将前世的一切都忘掉,好歹能落得个清净。
但是,尸骨未埋,还有大仇未报,她如何劝服自己放下?
又一夜多梦,裴书瑶在清晨醒来时十分疲倦,倚在窗边发呆许久,突然将宝珠唤了进来,交代她去昨日的医馆里买药。
约摸将近中午时,裴书瑶坐在院中石榴树下,手上拿了一把大蒲扇,轻轻扇着一个小火炉。
青黛紧张地立在一旁,用乞求般的声音道:“小姐,您大病初愈,需静养休息。这药炉,还是让奴婢守着吧!”
药汤已煎得沸腾起来,盖子“啪嗒”作响,白色的水汽云雾般地弥漫涌起。
裴书瑶从石凳上微微站起身,弯着腰,用帕子包着将盖子揭开,药材的苦香随风钻进鼻中。
“青黛,你去取一只碗盏来!”
“是!”青黛领命进屋去了。
宝珠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今日要亲往胭脂巷吗?”
裴书瑶否定地点点头,“我不去了,劳烦你去走一趟。”
宝珠点头称是,瞧见青黛已经折了回来。她接过碗盏,轻轻将其搁在了桌上。
裴书瑶从小火炉上提起药罐,将药汤缓缓倒入白玉碗盏中。随着热气蒸腾扑开,药的苦味顿时蔓延四周。
“宝珠,你随我进屋。”裴书瑶直起腰来,眉头微皱着。
她径直进了里屋,旋即取出一个盒子。这小盒子里装着的,是她平时爱吃的蜜饯果子。
“将这盒子一并交给萧大人吧。”裴书瑶欲递给宝珠,却又缩回手,“不如戴个面纱吧,免得有人问起,还要多费口舌。”
宝珠接过盒子,“小姐放心吧,奴婢知道分寸。”
这头正吩咐,便听得有脚步声朝这里过来。屋内二人对视一眼,宝珠上前将窗推开半扇,见一小丫鬟正从廊下走过,她出声问道:“那小丫头,你来此做什么?”
小丫鬟止住脚步,转回身来道:“奴婢是来寻二小姐的,夫人请二小姐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