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辗转反侧起来。
晴雯被他搅得不得安生,起来悄声叫:“宝玉,宝玉?可是身上不舒坦?”
宝玉盯着床帐子说没事,仍旧睁着眼想事,迷糊到半夜才安睡,日上三竿才起。
袭人伺候他换好衣裳,见了宝玉眼底乌青,便问捧茶来的晴雯:“二爷昨晚什么时辰睡的?”
“怕是三更也没睡着。”晴雯撇了撇嘴,“到林姑娘那去了一趟,连魂也飞了,那能顾得上睡觉呢?”
袭人便去看宝玉的脸色,这人一意念叨着什么,竟充耳不闻。送走了宝玉,两人合计一阵,谁也不知道宝玉在外面又惹了什么烦心事。
宝玉原本最不耐烦这些俗物,但不仅三姐有嘱托,黛玉也殷殷期盼,他思索许久,拿出面对老爷抽查课业时的聪明,终于给他想出了个自认万全之策的主意。
他想到一位冯紫英公子,乃是神武将军之子,一位卫若兰卫公子,皆是武将之家,素有以武传家之风,又是从小熟识十分友善,便不管不顾,帖子也不下便派人延请两位公子,只说有要事相谈。
等两人急匆匆来了,听闻是这事,均是松了口气,冯紫英之父正领着实职,辖下兵士许多,稍加思索便荐了一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百夫长。
宝玉又问此人性情,冯紫英便道:“这位计磊本是家父亲卫,只因战场上瘸了腿,只好回京城修养,你那亲戚不是女子么?他家正好有一位二八年华的姑娘,闺名叫做红胜,既通武艺,人又飒爽大气,现在正为生计发愁,若是你家聘了去做武师傅,我是十分放心的。”
宝玉自然欢欣,不料人选如此合适,当下问清了计家的住所,又托冯紫英派人说项,将此事定下。
三姐正同老娘去拜会了宁府的尤氏回来,说起来尤氏受她姊妹牵连颇多,理当去赔罪一二。回到家里,听闻宝玉已拿定了人选,又说那计家姑娘如何如何好,三姐本已做好等待数月的准备,岂料宝玉动作如此快。闻言大喜过望,立时便同老娘打点束脩,来到计家登门拜师。
计家虽得了冯紫英家人带来的信,却不想二人来得这么快,那计红胜果是个行事利落的美人,两家说了几句话对上信息,计红胜便引尤氏母女来见计磊。
三姐见他精神尚好,行动不见迟缓,便是左腿跛了,脚步也不比常人慢,想必身体健康之时更远超寻常人,一路走来,家中奴仆也规矩严谨,主人家德行必然不差,两厢厮见后,三姐便要行拜师礼了。
原本三姐打算从计家小姐学艺,直接拜她就是,计磊却道:“你二人年岁一般大,怎好如此?老夫军前效力多年,略有心得,你拜了去,往后叫你师姐代师传艺即可。”
计家父女也打量过三姐,她神情诚恳颇有向学之志,又是冯紫英请托的,便收下束脩接了三姐的拜师茶,定好名分后,又约定隔一天三姐便来计家学艺。
计红胜便将如何筑基,如何避免伤身体的秘诀同三姐细细说了,尤其嘱咐她不要急于求成,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三姐一一谢过后,又将计家的食谱抄了一份,预备也跟着吃。
两家说定后,三姐同尤老娘回家,这短短两天尤家便天翻地覆,尤老娘看出三姐的志向,又是骄傲又是苦涩,一个姑娘家如何顶立门户,她只是想想就要摇头。
三姐盘算着自家的银钱该怎么使,同老娘道:“妈,我想这个月就不去找事做了,得先练一练武艺,再打探下四周的店家缺不缺人手,下月再去挣钱。”
尤老娘担忧道:“小妹,你从小长大家里也没让你做事,养的身娇体弱,如今你又是练武又是出去做事,能做些什么呢?”
“这有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出去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难道我比别人笨了?”三姐做好了流汗流泪又流血的准备,她身后已没了退路,什么结局能比自尽更不能接受呢?
她又安慰尤老娘:“妈,你放心,你女儿也不蠢,不管再难,我都要活出个人样来。”
可惜这话不但没让尤老娘宽心,反倒更添了忧虑。
尤氏母女养尊处优已久,别说做饭,连火也不会生,尤氏虽收了她们送回去的丫鬟,却也打发了一个婆子来,每日里生火做饭,缝补打扫。家中人少活也不多,三姐便不让尤老娘动手,自己学着做家事,自此日日忙碌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