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槐阳带着人匆匆赶回别苑。他将一份清单交给三清,说道:“这城中大小药铺都已经清查过了,所有前去抓药的人员名单都在上头。除却寻常百姓之外,其中有六名是在朝廷供职的官员。”
三清仔细的看着那份清单,思索道:“街市上有六人,去太医署抓药的还有八人。拢共加起来,这几日闹病的就有十四人之多。”大臣也是人,常食五谷杂粮,患病也不稀奇。可若是这么多人一起闹毛病,这事情就很值得推敲了。柳忱也意识到事情很不寻常,将那名单接过来细细观瞧,意外的在其中见到了个熟人:“父亲怎地也病了?”
槐阳点头说道:“属下亲眼看见柳府的管家进门去抓药,当时也很惊奇。照理说,像柳大人这样的品阶,理应去太医署抓药才是。”柳家上一代出身低微,也是正经过过几天苦日子的。柳清人费尽心机的往上爬,自从踩着大江氏的肩膀爬上了参政知事的位置之后,家里的生活就开始极度奢华。柳清人惯喜欢摆排场,日常出行都要严格按照品级制度,便是生了病也要去太医署请最好的太医。眼下家里的管家出现在药铺,这属实有些不同寻常。
三清真人将那些人抓的药方一一看过,面色凝重的对柳忱说道:“这些人所抓之药大同小异,看起来倒像是同一种病症。只是,这些人的病症虽然来的凶猛,却并没有传染给旁人的征兆,看起来又不像是疫症了。”三清搁下手中的东西,对柳忱说道:“听说你父亲那小妾已经怀有身孕,师父一会写一道药方与你,你带着回府去走一趟。”柳忱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即起身吩咐月雪:“去准备些礼品,再着人先去柳家通报一声,就说我要回去看看姨娘。”
月雪办事周到,很快准备好回府要带的物品,槐阳套上马车,亲自驾车将柳忱送回了柳家。自小江氏病后,柳家便由周氏和盈盈共同打理家事,年前柳忱回府的时候,这家里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时隔一个月再次回去,却发觉家里冷清了许多。柳忱一路走过,看见周围多了许多陌生面孔,笑着与管家说道:“看来我果然很久没回家了,这许多人看着都陌生了。”
管家躬身送柳忱往后院走,闻言也笑着回道:“咱们府里的下人年纪都越发大了,用起来也很不顺手,大人索性就发了卖身契,将他们打发了。娘子见到的这些都是新买回来的,可不是瞧着就眼生么。”
“一下子就打发了这么多人……父亲也真是舍得。”柳忱暗自皱了皱眉。却听管家又说道:“也不全是大人的主意,好些个老人,姨娘使着不顺手。娘子也知,姨娘的肚子越发大了,万事都得小心着些。大人担心她肚子里的胎儿,凡事都紧着姨娘的心意呢。”
柳忱说道:“她如今怀着柳家的骨血,谨慎着也是应该的。”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二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一紫衣少妇捧着肚子在门里候着。短短一个月不见,盈盈的肚子又大了些,整个人也跟着胖了一圈,脸色越发红润。她如今开始持家理事,性子越发温柔端重,再不复往时哭哭啼啼的模样。看见柳忱走来,盈盈连忙往前迎了几步,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她的手:“巧着我这几日闲着无聊,正想找个人说说话,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正好。”
柳忱与盈盈手拉手往门里走,看了她肚子一眼,笑着说道:“你肚子里怀着柳家的骨肉,我心里也很是惦记。巧着这几日师父去我那小住,我便央着她写了一道方子。她老人家医术精湛,保管你吃了这药能生个男胎。”
盈盈一听两眼放光,喜出望外的说道:“此话可当真?”
柳忱道:“骗你做什么!”
盈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激动的握着柳忱的手,连连点头:“三清真人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这药方我求之不得。改日若是生了男胎,我跪下与你磕头致谢。”出身低贱的女子大多指望着孩子翻身,盈盈如今虽然已经在柳家站住了脚,到底身份上还是矮人一头。自打怀了这孩子,她眼把眼望的盼着生个男胎,柳忱今日回府给她送药方,可谓是正中下怀,心里甭提多感激了。
二人说着话就到了内院,柳忱停了脚步,与盈盈说道:“我久未回府,理应先去祖母那里看看。”
盈盈摆手说道:“前阵子大人病了,老夫人心里担忧,专程带人去庙里祈福去了。你今日回来正好,省得去老太太跟前麻烦一趟了。”盈盈深知柳忱对柳家人不亲,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她既然主动提到了柳清人,柳忱便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佯装惊讶的问道:“这好端端的,父亲怎么病了?可有请过大夫了?”
盈盈面上一派淡然,瞧着倒不像是担忧的模样:“寻常的风寒罢了,已经请大夫瞧过了。”
柳忱道:“我既回来了,少不得要去看看。不知眼下可方便?”
盈盈微一皱眉,似是有些不情愿,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既然想去看,那便去看看吧。”她与柳忱转了个弯,直接奔了沉香阁。进了院里,柳忱看见四五个下人在门外站着,这些人俱是陌生的相貌,看见柳忱进门,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