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昏迷的道童,那人依旧翻着白眼,再也没了仙风道骨的模样。文骋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只是吩咐人将道童看管起来,好吃好喝招待着,自己则径直回到了书房。
信纸上的那些人名,有些是明处的裕王党,有些是暗处的次辅党,剩下的人则是不站队的中间派。他们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人手中可能掌握着真正的证据,哪些人单纯是国师撒出来凑人数的,都需要他一一甄别。这是一项谨慎、繁复却又机密的工作,只能由他一个人完成。
半夜,文骋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从书案上撑起身子——他终于理出了一份有效的名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天亮。天亮之后他要带着虞怜立刻回京,一方面派麒麟卫去暗中找寻名册上的人,另一方面将虞怜软禁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继续审问。
虞怜……
他闭上眼,如果国师知道自己违背了盟约,会怎么样呢?他会立刻翻出关于血灵的一切,让皇帝向自己施压、交出虞怜么,还是会忍气吞声、暗处搜捕虞怜?
文骋忽然后悔没有深入了解国师,这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把握的对手。他提笔开始给父亲写信,想从他那里获得国师更多的信息。这是他第一次求助父亲的力量,文骋边写边想,恐怕首辅大人也会大吃一惊吧。
很多人以为文骋是最受文松年疼爱的那一个,没有让他进入波诡云谲的朝堂,而是由着性子当了麒麟卫。作为陛下最为信任的亲卫,他领了秘密任务就可以天南海北地遨游,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亮出身份,当地的官员都会诚惶诚恐地招待。
其实事情恰恰相反,文骋的生母是文松年最不宠爱的妾室,生下文骋后难产而死,文骋被文夫人抚养长大。文夫人的亲儿子正是文骋的长兄文骅,被文松年和整个文家寄予厚望,而文骋则是被忽略的那一个。那些十三岁选入麒麟卫、被指挥使收为关门弟子、成为最年轻将领的种种事迹,被人赞叹少年将星、惊才绝艳,不过是一个被忽视太久的少年想要得到关注、咬牙发奋后的结果。
文骋看着信纸苦笑了一下:“父亲,你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有向你求援的一天吧?”
此时已是破晓,天边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棂映在他的书案上,文骋正想伏在案头浅眠半刻,突然门被一股巨力冲开。一个浑身鲜血的麒麟卫一头栽倒在地,断断续续地说:“大人……大人不好了……客房出事了!”
文骋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兄弟们被下了药,客房的人被劫走了!”
文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箭步夺门而出,径直向虞怜的房间奔去。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地上倒着的三四个麒麟卫,一个个都昏迷不醒,身上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他径直走向内屋、掀起床帏看去——
床上空荡荡的,虞怜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半晌,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麒麟卫吓得跪倒在地:“属下无能……属下们一直守在屋外,天快亮时只见几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突然从屋顶跳下来,属下们拼死抵抗但是身上中了药,半点力气也发挥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了人……”
“你在说谎!”文骋厉声喝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吗吴忠,竟然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属下不敢!”那麒麟卫咣咣咣磕头如捣蒜。
“嘴硬是吧?”文骋冷笑道,语速飞快地说,“书房和客房相隔不过几步远,如果你们真的动了刀兵、拼死搏斗,我怎么会听不到?还有你们训练时见过多少毒药,这世间能有几味毒药让你们中招?除非……是你们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