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怜后半夜的运气明显变好了,她非常顺利地摸到了一个洞口,冲着天空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她焦急地仰头张望,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影。那个黑影越来越大,一只漂亮的海东青盘旋而下,落在了虞怜的肩头。
虞怜把一个铃铛寄在海东青的爪子上,里面附了写好方位的纸条。她目送海东青呼啸而去,待天边出现第一缕晨光时,她激动地站起身,她听到了晨风送来的声音,是援兵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从树梢一跃而下,毫不迟疑地单膝跪地,兜帽下传来听雪楼主的声音:“主人召唤,属下来迟了。”
“山腰的毒雾对你们没影响吧?”
“多谢主人关怀,闻晴楼鹤娘子为我们配好了可以抵御毒雾的香囊,不妨事的。”
虞怜赞叹道:“这位鹤娘子倒是能干——都随我来吧,前面可是一场恶战。”
听雪楼主立刻抱拳:“听雪楼不畏生死,但凭主人吩咐。”
虞怜带着一行黑衣人进入山洞,她的方位感极好,不多时已经摸到了山洞最深处的水牢。看着那熟悉的石门,虞怜皱起眉,听雪楼主何等机敏,立刻低声道:“主人稍等,我这就去探查情况。”
“且慢,”虞怜不希望一上来就折损人手,“再等等看,有人来了。”
他们都身着黑衣,躲在阴影里完全看不出来。虞怜浑身缟素,听雪楼主就抖开自己的黑斗篷,将虞怜罩住,所有人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
甬道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缓慢,坚定,虞怜几乎能想象出那种上位者慵懒从容的步法,像是一只懒洋洋的老虎迈入了自己的洞穴。
一点暖黄色光亮在石壁上摇晃着,来人大概是提了一盏灯。那光亮停住了,他在石门上敲了几下,沉重的石门忽然缓缓打开,显出那座宽阔、充满血腥味的水牢。
虞怜一眼就看到银玄回到了原地,依旧昏迷不醒,被铁链牢牢锁在石壁上。他身旁还有一个人,满脸是血,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虞怜感到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了自己的心脏,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身体微微前倾,像是下意识要冲出去。
一只手非常及时地按在了她的肩头,听雪楼主耳语道:“别急。”
虞怜点点头,自己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她把听雪楼带进了这个修罗场,她有责任带他们平安回去。
提着灯的男人把灯放在岸上,灯光照出了他的侧脸,果然是凤目青年。他瞥了一眼昏迷的银玄,然后弯腰端详着另一个人。
虞怜咬紧嘴唇,下一刻凤目青年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居然狠狠扇了那人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水牢里回响,那人的嘴角流出一丝鲜红的血,看上去更加狼狈了。他睁开眼看向凤目青年,哑声道:“秦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黑暗里所有人都是一震,那凤目青年,居然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秦王!
秦王却不像是来闲话的,他抬起手又是一个狠狠的耳光,打得那人差点掉入水中。
秦王冷笑道:“文三郎君,何苦呢?”
这一句话的冲击丝毫不亚于上一句,虞怜那一瞬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心头,冲得她头晕目眩。
文三郎君……
文……
此刻她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清河文氏有那么多人,他未必就是那一家,他一定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文三郎君。
然而秦王的下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她内心一切的希望,和不切实际的期冀:
“好你个文骋!首辅大人派你来,不就是要搜寻我的罪证,好掌控我的一举一动吗?!”秦王面色如常,然而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风雨欲来,“他以为是我的盟友,料定我不敢动他的儿子,所以让你亲自来调查冀州山贼一案。”
“说来可笑,一个小小的山贼案,居然让麒麟卫副指挥使不远万里、亲自前来,首辅大人当真以为我是小孩子吗?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吗?”
文骋抹了一把嘴,笑了起来:“殿下息怒,这事确实与我父亲无关,是我自作主张……”
秦王抬起手还要打,却被文骋一把捏住了手腕:“殿下年轻气盛,可是你仔细想想,如果真是我父亲想要探知殿下的底细,他绝不会让麒麟卫单独行事。”
秦王想了想,愤愤地甩开他的手:“你说的不错——按照那老狐狸的脾性,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
文骋听对方言语对自己父亲不敬,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掏出一块巾帕开始给自己止血。秦王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嘲讽道:“堂堂首辅之子,居然会这么狼狈,也是难得一见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多问了一句,刚才你就死在山贼的乱刀之中了。”
文骋反唇相讥:“所以啊,刚才殿下落井下石,我也没有打回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