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已经一同埋葬了。但你还活着,从要杀你的哥哥的嘴里听到你还活着……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本该替天下苍生和中原武林恨你的,如同我过去想做的那样,即便是不想,也该有个如果……如果我不是斋莲宗的少宗主,不是宗主,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用在乎你杀了几个人、你滔天的恨意。但我依然恨不起来,只觉得庆幸……我甚至希望无耻地想,你何时送来这张要我命的战帖,摧毁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权力和价值。但是中原太大了,不远的两座城也要费上许多脚程。臣樱,你何时能归呢?我何时才能见到你……对你当面说声对不起……”
江言越难得大醉一场,这种毫无清醒痕迹的状态十分难见,然而少勤扶他进内殿的时候,他嘴里仍然念叨着臣樱的名字。
少勤感叹良多。他自是知道臣樱姑娘的,只是正因知道的多,就叹息越多。在他看来,臣樱姑娘和宗主不存在什么误会,而是隔着无法喘息和沟通的利益关系。这是无解的。
但是,那边也是无解的结。
“宗主,您无论如何都是要成为驸马的人……”
江言越第二日傍晚才转醒。他唤来少勤,问明外面的情况。
“一切暂妥,请宗主放心。”
“这几日注意警戒,若有人要见我,随时传我。”江言越道。
“是。”
然而不过二十三四日,斋莲宗守卫弟子便传来异常。
守卫警戒的弟子传报少勤异动时,江言越便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不等旁人,率先踏莲步赶到,只见一块高约五米的巨型无名石碑垂直砸入原本平坦的地面,土石地面凹陷一大块。
石碑之上,仅有形单影只的一名黑衣人,衣抉纷飞,瘦削的身影侧身单立。艳阳下,影子笼罩的区域犹如寒冬。
江言越的目光紧紧抓住那抹黑色身影,妄想从这个蒙着面容的人身上觉察出几分气息,然而他竟也分辨不出任何信息。他让少勤等人向后退,兀自向前站在黑衣人面前,道:“你终于来了。”
黑衣人并不言语,快速向江言越推出一掌。江言越早有防备,一跃便轻松躲过,身在空中时便抽出腰侧的剑向黑衣人掷去,要阻拦他的攻击。黑衣人此时正要蓄力,正中江出手的下怀,黑衣人只好顺势向后急急退去。剑钉在石碑上不住颤动,剑柄处的莲花花纹散发着淡淡青光。
江言越还没来得及回忆这一幕,便听到前方树林顶梢传来一阵风声,混杂一个冷静甚至是冷漠的女声:“江言越,你的招数还是这么令人失望!”
众人见那人一身白衣白袍,头戴白色细长弧形高冠,并两条素色飘带垂在两颊,气焰嚣张,翩如鸿蝶,正朝江言越直直飞来,大有撞近之势。然而她只轻轻落在石碑之上,落及脚面的长裙在山风中猎响。不知何时起,一向平静的凤禹山便开始狂风大作,落叶四起,嘈杂不已。
江言越觉得她的身型更苗条纤弱了,站在石碑上要被风刮跑了似的。她并未遮面,故意高调,得见朱颜未改,精致绝伦,艳溢香融,尤其一双眉眼,如画浓淡相宜。
江言越负手而立,右手在身后紧握成拳,平静道:“臣樱。”想了那么多第一次对她说的话,开口却如此平淡地叫出他曾熟悉的名字。
“阁下认错了,我叫苏潼。”她居高临下,傲然而立。飘带顺着玉容面庞浮动,“高臣樱已是石碑,被我踩在脚底。”她轻轻跺了跺脚。
“高臣樱也好,苏潼也罢,都是个名字。你还活着。”他看着她道。
高臣樱望了望四周的风景,感叹道:“你还念着我呢。时光真是不会改变你丝毫。”
“你来到这里,是要向我宗宣战吗?”江言越的话在风里飘散。
高臣樱冷笑:“别抬举你的宗门!我今天来,就是向你讨债!”
江言越早已猜到她的来意,只松松地问:“你想讨什么债?”
“自然是命。”发丝拂乱她的容颜,看不清眼神,“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今天我把这块石碑送给你,你和高臣樱可以在这里共葬!”说完,她立刻出掌,江言越微微躲避,原本站立的位置便被一股力撞得粉碎。
江言越心下微沉,感受到另一种欢欣,知道高臣樱是来真的,遂转头对少勤喝道:“退后!关门!”少勤知道江言越早已决定一人对之,当下不疑有他,带着众人退到宗门内,把大门关上。
一时之间,斋莲宗门口的空地上,只留有高臣樱、江言越和黑衣三人。
“你早料到我会来?”高臣樱眼珠一转,“哼,张束无好爱多管闲事!”她从石碑上抽出江言越的剑,挽了个剑花向他冲去,后者立刻疾走侧身躲避。高显然预想到他的躲避,遂以剑点地作为支撑变换身型方向紧追不舍,剑锋贴着江的脖颈扫过,擦下一片衣角。一连二三十余招,都被江言越躲避过去。江言越见她来势汹汹,于是捏诀变化惊莲诀,抽出斋莲宗内水缸的水化为莲花花瓣护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