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臣樱没有死。”
茶杯顿时一歪,茶水险些泼洒出来。江言越的手紧紧抓着杯口,手掌淌在滚烫的茶水中。他重重将其平稳拍在桌上,桌面敲出沉闷的钟声——是外面的钟声刚好在此刻响起,悠远绵长。
这钟声也重重敲击在江言越的心中。
“你在说笑吧,张堂主。”他勉强笑道,“我去过了,那里是漫天的黄土,就算是神仙也逃不出去。”他说。
“若我说,数月前我曾见过她,你还信不信?”
江言越抿嘴不语,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大殿中宛如盛了黑气般晦暗不明。
“继续说。”
“她来找我了。”张束无微笑道,“我们交谈了一段时间。她变了许多,但依旧美丽。”
江言越的身体渐渐向后躺,需要靠椅背借力。他仍然平静道:“这就是你说的急事?若你说完,可以走了,不送。”
张不理会他的逐客令,摇起扇子道,“她的确变了很多。性格、说话的语气,还有武功……以前她还是个毫无内力的小女孩,现在随手一挥就能杀人于无形。”
江言越面无表情,“张束无,你的话究竟有几分信度?”
“有几分信度,你听了便是。”
“说。”
“小樱见了我之后便失去踪影,但她说不会离开中原。走后的一个月内,琉璃山和均宝楼的宗主都接到匿名战帖,并以惨败重伤收场。再过一个月,飞鹰派的掌门被一个黑袍人打至七窍流血。十天前,箫音阁的阁主因不明原因暴毙身亡。按照这几个宗门的地点和扬州的距离,时间能够吻合得上。”张束无条条陈述道,“她还说……”
“她来是为了过去的事情。”张束无的语气渐缓,指向讳莫如深。
江言越摩挲着椅子扶手,思索片刻,“她是冲我来的。”
“这么肯定?”
“臣……高臣樱有个习惯,她如果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绝不会直接问出,而是把它藏在一堆问题里掩人耳目。”江言越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中原除了你,她应该没有什么其他’家人’,此番过来也定不会是重游故地,多半是冲着自己的旧事而来。她在中原的旧事里绕不开斋莲宗和天泽阁。但她没有去找天泽阁,反而出了扬州,一路蜿蜒北上,目标显然是我宗。至于那些宗门……若真是她所杀,估计只是想在找我之前练练手。”
张束无捏了捏拳,眼中露出不快,但用扇子遮挡住了。“你既然如此清楚,不担心她真会杀了你吗?”
江言越起身,面上瞧不出神色,嘴边却露出丝丝笑意,“怎么会……我还担心她下不了死手。”
“……她一身武功,绝非等闲之辈,更不是娇娇儿。她是如何在十年内武功进步如此神速?”张束无想到当日她轻松挥手的模样,不免道。
江言越声音平平,并不理会他的问题:“张堂主如果说完了,就可以走了。恕在下不能相送。少勤,送客。”
“你好自为之吧。”张束无收了折扇,不再说什么。
少勤将他送至门口,很快折返,道:“张束无好没道理,自己跑来说要见您,却说出这种话。”他只听到最后一句,不知前后文。
“他不过是来拱火倒油的,想隔岸观火罢了,自然要激将于我。”江言越知道张束无千里迢迢赶来绝非好心,但没想到他会做的如此之绝,想借高臣樱的消息试探她的深浅和他的容忍程度,甚至想看二人斗得两败俱伤。
“他还真是不让人意外。”少勤冷哼道。
江言越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叹道:“少勤,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听到张束无这么说的时候,我以为我疯了。但是没有,一切都是真的。”犹如不慎流落街头的流浪儿被赠送了一处园林,园林里奇石怪岭,小桥流水,屋内还摆放着享用不尽的饭菜、水果、零嘴……一切似乎不曾失去,反而拥有的更多。
“谁?”少勤转了转眼珠子,心下了然,“您是说……”还有谁的生死能让宗主刻骨铭心?
“拿酒来。”他说。
少勤只端来一壶。如今宗主的身体未好,不适宜大量饮酒。
但江言越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根本不过瘾,还让他去窖里取。
那窖里的酒都是一坛一坛的烈性酒,哪里是宗主的身体可以抵挡的住的。少勤劝了几次,江言越都不听,执意要喝,还威胁少勤说不然自己去窖里喝。少勤只好乖乖去取。
江言越遣散了所有人,包括少勤,独自一人躺在大殿饮酒。周身瘫倒了许多漆黑的酒坛,并了些洒落的酒水,连他的衣襟都湿了大半。他再也不必顾礼仪教派,索性扯开外衫,松散地系着里衣,半倚身子往嘴里倒酒。
“你还活着,还恨我,还蹦跳着给人希望……就像你一如既往的那样……这很好,很好很好啊……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不知道,那日漫漫黄沙,我看着城墙坠入沙子中,以为证明十年光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