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昏沉沉醒来时,头脑不甚分明,眼睛还没睁开,最先感觉到的反是气味。
令人作呕的,混合着不知名腥膻的汗臭。
然后是重量,压在她身上,如同一座山似的,令她喘不过气来的重量。
最后半清醒半迷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光亮的秃头,一张肉堆出辙子来的肥脸,满头大汗,脸上神情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狰狞。
理智还来不及处理这样的画面,推断出合乎情理的结论,妙玉已经胃部紧缩,喉头逆哽,晚上吃的斋饭,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秽物正好喷了那肥头和尚满头满脸,糊得如同水帘洞一般,密不透风。
那和尚正在快活,哪曾想到这样的杀器?稍微愕然了一下,妙玉第二波呕吐又已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那和尚这才回过神,连滚带爬地从妙玉身上下来,地下几个候着的小沙弥赶忙上来,举着僧袍袖子就要替他擦拭,被他几脚踢翻,口中发狂喝骂:“混账行子,这是擦得干的?给佛爷打水来。”
一个沙弥连忙跑出去,一个拿帕子拼命地塞进妙玉嘴里,另一个抓尖卖乖地,上前斥骂:“勿那毒妇,怎生这龌蹉腌臜手段?既是进了我罗汉堂,由不得你三贞九烈地乔装做致,好好服侍得佛爷舒服,才是你的造化。”
妙玉连呕数次,直到胃里再无容物,吐出黄绿色液体,身上污物横溢,此时也顾不上手脚被绑的困境,心头冰凉刺痛,只有四个字:活不得了。
这四个字成了她唯一的意识,每一个字扯长加粗,竖成擎天驻地的高墙,围出一隅空无之境,将她安安全全护在里面,与外界不断施加的谩骂,反复不停的□□隔绝开来。
到了第二日下午,在无数次的晕厥后,她再一次醒来,发现手脚俱已自由,口中也无塞物,房间已不是昨夜禅室,换了处陈设整洁的厢房,地上还站了个人,也顾不得细看,拼尽力气,从床上跳下来,一头便朝墙上撞去。
却被那人伸手拦住,反将她搂在怀里,口中调笑:“小姐这般热情,小生今日可受用了!”
他口中说得轻浮,手中却如铁箍一般,大力锁住妙玉,啧啧叹道:“好一个绮年玉貌的小娘子,竟被那不解风情的老秃驴磋磨错带,真正暴殄天物。小娘子勿惊,我乃城中有名惜香怜玉的闺阁良伴,多少良家女子求着我去共赴云雨,我都不屑得看顾一眼。今日见到小娘子玉容,倾心不已。今日不教小娘子骨酥身软,显不出我陈以俊的手段。”
半日之后,这陈以俊从床榻上下来,抖擞精神,慢条斯理把衣衫一件件穿上。
整顿完毕,方举步走出房门,又被外头殷勤候着的和尚引着,去了旁边厢房。
一个刚留头的丫头缩在墙角抱头啜泣:“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是宝二爷的心上人,你们若是害了她的清白,宝二爷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她这话来来去去说了无数遍,以至于声音嘶哑,却没人耐烦多听。
她年纪尚小,身量未足,昨夜被破瓜以后,没人再有兴趣。她也没有寻死的勇气,是以连看管的人都没有,随便找了个房间关起来,等嫖客上门。
这陈以俊原是常熟城中一位大家公子,生平最喜猎艳,且最喜节烈女子,好使出百般手段,将其化为绕指柔,方显出其房中无双奇术。
方才在妙玉身上已然餍足,对这个幼龄女子提不起多大兴趣。
听了她说话,反而生出些好奇。等那和尚出去了,笑问道:“你说的这宝二爷,是哪座府上的?”
海觉终于碰到个肯听她说话的,呆了一下,抬起头来,哇地嘶声大哭,边哭边上气不接下气交代:“宝二爷是荣府的宝二爷,小名唤作宝玉的。我们家小姐是宝二爷的心上人。”
荣国府。宝玉。
似乎在哪里听过。
陈以俊眉头一皱,问道:“你们这荣府是在哪里?这附近常熟城里,江阴城里,可没什么荣府。”
“京城,京城的荣国府。”海觉忙不迭补充,生怕陈以俊不信,赶忙说道,“我们小姐原在荣国府里头修行,府里头有处好大的园子,叫做大观园,小姐就在大观园的栊翠庵里。”
荣国府。
陈以俊隐约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变,急急追问:“这荣国府可是姓贾?是太后的娘家?你说的这位宝玉宝二爷,可是当今国舅爷?”
说到后面,舌头都哆嗦起来。这要是真的,可是天那么大的事情。至于是天大的罪过,还是天大的功劳,却一时不好判断。
“是姓贾,是国舅爷,你说得都对。”海觉一把抓住他衣襟,激动得又哭出来:“你认识宝二爷对不对?你去告诉宝二爷,让他来救救我家小姐。”
陈以俊一腔色心早已飞到爪哇国,脸色发青,心中不停计较:这丫头虽说话不清楚,然而方才所言,细处凿凿,竟不似随便编得出来的。
压低声音,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