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引光很是专注地听着,诸多繁杂的思绪在她脑海中纷飞,从起初的愣怔,到挥之不去的后怕。
这确实是个秘密不假。
齐家先前为他置办生辰宴会的声势之浩大,几乎是在向全上京表明他们有多重视齐意康。
齐府买羊买牛,上下里外重新布置了一遍,宴请的宾客都有一官半职在身,至于他们置办的贺礼,满城都知道是给齐家九郎准备的。
再说那天在齐府上,钟引光亲眼所见齐润和齐约有多紧张齐意康,若说那样的关心程度都是在做戏,那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演技。
钟引光不置一词,面色颇有几分沉重。
齐意康继续说道:“可府上的每一个人,阿爹、阿娘,我的几位阿兄阿弟,他们又都待我极好,我实在不忍心去猜度谁。”
他心中苦恼到了极点,扑在桌上,手抱住脑袋,双眼郁闷地放空。
钟引光看着他撑起了衣服的瘦弱肩胛,哽了哽,还是压制住了用手去触碰安抚人的想法。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缓缓道:“你已经回到上京了,再去想是由谁主使的既白费心力,也于事无补。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珍重自身,至于是谁,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日。”
齐意康抬起头,眼中装满了脆弱,迎上他的目光,钟引光不经思考地说道:“日后若是你觉得无处倾诉,也可以来找我。”
尾音中是她自己也难以辨认察觉出的庄重。
齐意康终于不再那么纠结,心情也在淡淡的喜悦中峰回路转:“幸好有引光在,不致徒留我一人面对。”
钟引光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齐意康之所以对自己锲而不舍的,也只是因为她知道内情,是个可以倾诉的人罢了。待到日后事态稳定了,再多的真情实感也只是白费。
她叹出一息,一时无话,没滋没味地又喝了两杯酒。
齐意康没有再为自己的事烦恼,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上次一个未曾兑现的承诺来:“引光可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的事?现下这雅间中只有你我二人,射覆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钟引光闷头喝着酒,眼神有些迷离,但还是极快地答应了他。
齐意康左右环顾了一圈,却有些失望:“这雅间中空间不大,东西也少,怕引光施展不开拳脚呢。”
钟引光暗自好笑:这分明是怕自己猜的太过简单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听了人一个秘密,她显得格外包容:“那便换个大点的地界。”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齐意康信步到了窗台前。
夜色迢迢,不见落雨但闻其声,明台楼阙倒伫在一汪汪水面上,清圆的积水又碎开来,街上的小贩收摊而去,行人稀疏。
高楼虽然视野广阔,但放眼望去,所见景物都在一片漆黑中,只有灯火能照到的几处地方影影绰绰。
“外面落雨了,我们说话说得入神,竟不知已经下了多久了。”他伸出手掌去接了一两滴雨,凉意彻骨的雨水在他掌心洇开。极目远眺后,他站到了离窗户稍远的地方,对着钟引光送去一笑:“我选好了。”
钟引光从窗户旁边的倚靠着的白壁上抽身,走到窗前,大致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来看齐意康,他脸上既有期盼,又有等待时无可避免会有的煎熬,呼吸清浅,唯恐自己的举动透露出什么。
钟引光掐弄两下手指,慢腾腾地对他说道:“齐郎君取的象倒是简单,是东北方向,那位站在檐下避雨的郎君吧。”
齐意康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简单么?我以为这不好猜呢。”
钟引光贪凉,在窗前站定了吹风,她的神情几乎没变,抿唇矜持地笑道:“齐郎君有所不知,在射覆中,逝水东流,人是最好猜中的。”
齐意康注视着她,俨然一副闲谈的模样:“人心难测,引光只知道他现在所在的方位,而对其将来会去往何处却是一无所知。”
钟引光倔强地摇了摇头,这与她所崇敬的大道相去甚远,连一向不好争辩的她也忍不住了:“只要我想知道我便能知道,如有错漏便是我自个儿学艺不精。天行有常,世间没有术数不能预测的事。”
齐意康的想法正好与她相悖,但他也不强求:“我虽不懂射覆,但我知道术数与君子六艺或是女子八雅别无二致,都该为我所用,而不是反受其制。”
他们各执一词,钟引光正欲再说,叩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念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天色已晚,我们得回去了。”
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钟引光有些不悦地向外应了一声,但也不得不说这的确缓解了本来将要发生的无谓争执。
她任由自己惬意地笑了一笑,对着齐意康道:“有道是君子和而不同,我与齐郎君见地不一,也可留待来日你我都成长了再谈论几句。更深露重,这天气也不大好,齐郎君也该回去了。”
刚刚说了半天,钟引光早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