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带你去清城山,好好准备一下吧。何小姐已经和我说了,她们要同你一起去。”
顾希昭在心底叹口气,何思忆以不服下解药为要挟,强迫与她同行,这样一来韩载欣也不得不一起,明明是一个人的事,却要变成三个人同行。她想到这就脑袋痛,只得缓慢地迈步走回房间,又提起笔蘸着朱砂练符,写来写去,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地重复写着一句话。
“用晦而明,贞吉无悔。希冀昭昭,以示天下。”
顾希昭把纸条揉做一团,转头把身子探出窗外,听见楼下的何思忆在冲着霍启白和杜仲衡侃侃而谈,她忙缩回头去,却还是被抓住了尾巴。
“姐姐!”
顾希昭憋出一个笑容,冲她敷衍地招招手。
“我吃了解药,姐姐要记得信守承诺!”何思忆笑得灿烂非常。
顾希昭感到一阵头疼,她突然十分后悔自己答应把解药给了韩载欣,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她只好从窗户前回到书桌上,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小镜子。
“那我也去。”那天她告诉沈陵光自己要去广惟葬在清城上中的墓时,听到沈陵光这样的回答,“我也想见见师父的墓。”
顾希昭确实无法辩驳这个理由。
“你可以去了之后再做决定,和我走,还是如何。”
顾希昭拿起笔,试图摆脱掉一个困扰自己的想法,要是能和在梦中一样仅凭投骰子做决定就好了,就算做错了选择,也可以归咎于运气不好。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投下那枚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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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思忆看着顾希昭的脸从小楼二层的窗户后消失,便又与霍启白和杜仲衡攀谈起来。
“何小姐,你吃了解药,身体还好?”
何思忆笑着点了点头,“好得不得了,今早我还拉着阿载一同去了佛寺,查了查关于采花贼最早的记载。”
“什么最早的记载?”
“锦官城里采花贼的事流传甚广,但多是荒诞不经的传奇故事,其余则是些邻里之间偷鸡摸狗的行为。这些天我有了空闲,才琢磨出来,那大多数故事的源头都出自鬼市。”
“鬼市?”霍启白皱眉,“怎么是鬼市?”
“鬼市编造了许多采花贼的传闻,都可追溯至十年前,她们借此向女子售卖护身符,甚者还借了采花大盗的名头,向男子买些蛊惑女子的迷药。”
“竟然这么无耻?”
“但那都不是真的迷药,我问过了,不过是些普通的香囊香薰之类的。但八年前,却发生了一桩无头命案,女子死得极惨,人们多以为是情杀,杀人者不知所踪,有人说那晚见到了一名黑衣男子,身旁还有一株开得极盛的荼蘼花,就把这事归为采花贼所为了。”
“何小姐,你就是去佛寺查的这个?”杜仲衡似乎有些不解,“可这……和我们眼下的事有什么关系。”
“有的,我们开始听说的采花贼不也是穿着一身黑色袈裟吗?”何思忆得意地点点头,“当时那事是由万佛寺调查,我去问了问当事的弟子,他说确有其事,当时万佛寺的住持是慧远大师,他彻查全寺,最后把有疑之人都赶出寺庙了,所以人们皆以为那采花贼已经离开了锦官城。”
“难道没离开?”
何思忆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那弟子还说,那死去的女子可能是鬼市的人,他们看到那女子下葬时左手上有一串青色珠子,这青色珠子中夹杂金屑,不是西川本地所产,是罽宾、天竺一带的美玉,肯定是从鬼市运来的。我也觉得这青色珠子听起来耳熟,像是我们楼中画画会用的一种矿石颜料,叫佛头青。”
何思忆见两人不解,便拿出画袋中的颜料,将其摊开,那被碾碎的矿石原料散发出一种幽幽的蓝色,澄澈如天,却又夹杂了些许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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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颜色,一种色相。
归藏看向自己手中的一串石头。这是参拜大会那天寺中人流交错时,有弟子在殿中捡到这枚珠子,交给了师父,师父诸事缠身,便又交给了他保管。
交给他,这是信任,还是考验?
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串色相如天的青色珠子,其中还有散乱的金屑,犹如夜幕中错乱的天星显丽,平白无故的瑰丽。但归藏看不到这些色相,他只听过佛法里说起这种石头制成的琉璃身,一身宝相光华,清净柔光,能为众生解灾厄疾苦,使烦恼具足之人亦得解脱,满愿成佛,住尽琉璃世界。
此刻他脚下的路铺满了同样颜色的石头,间或杂有透明石子,他一步一步踏着这些石头,口中念着经,前往那个他该去的地方。
归藏在墙边落脚,他看向墙,手指轻轻拂过那道赭红色的痕迹。
“你果然赴约了。”
归藏回过头,听见对方身上首饰与空气相撞发出的声音。他很不喜欢这样繁复的声音,干扰了自己对空间方位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