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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昭却根本没听她说话,完全陷入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与不解中:“这真是太天真了。”
何思忆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想给她一丝慰藉:“可姐姐,你所做的,不正是除暴安良的行为吗?你在渭水城帮助钟夫人,又在锦官城去鬼市捉采花贼,这都是出于一颗侠义之心。虽然姐姐总说自己不喜欢自找麻烦,可你不是也在一路助人吗?”
顾希昭抬头,极其疏离地说:“我在渭水是被人威胁,在锦官是义务劳动,都不是出于我的个人意愿。”
何思忆追问:“那现在呢?”
“现在是正当防卫。”顾希昭看向那疤口汉子,他眉眼耸动,不屑地打量着眼前众人。顾希昭忽然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忏悔,仍然在想着找机会逃脱,而这份安然无恙让她心中的怒火噌噌燃起。
顾希昭大步走到他面前,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低声道:“你完全不打算认罪吗?你拐卖那么多无辜女子,让她们流离失所,你就没有一丝内疚吗!你没有母亲姐妹吗,若你的姐妹被带离故乡受人折磨,你会是什么感受!”
疤口汉子冷冷瞪着她,轻蔑地笑了笑:“我来的地方寸草不生,连年旱涝,穷人连饭都吃不起,家中有女儿也早就卖出去了,要怪就怪她们生为女身,女身本就下贱,正如同禽兽生来就要被人吃。要我不卖女人,就让人先不吃禽兽!”
顾希昭听着他这么说,只觉得耳朵嗡嗡发痒,心火旺盛,她不由自主地扬起手,停在空中。
越笙意识到不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道:“顾姑娘,这不值得。他很危险,你同他理论根本没有道理。”
顾希昭只能让自己后退一步,坐了下来,想等心头那烧得慌的烈火慢慢燃尽,她闭上眼,感到一阵绝望涌上心头,耳边又闪过一些只言片语。
“我说你也好歹有点脾气吧。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以后可会被人看不起的。”
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自己。
“你在生气,为什么?因为你没法审判这个男人,你没法让他感到愧疚。你竟然也会如此自大,以为自己能审判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审判他并非为了求得公正,你只是想要获得掌控一切的幻觉。你想要控制你控制不了的事情,就好像你不想让你父母离婚一样,你以为你可以忍受那一切,你装出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事实上你只想让他们感到愧疚——”
“闭嘴!”
顾希昭睁开眼,她的心跳得极快,站立不稳,只能往前扶住桌子,弯着腰大口喘气。
“姐姐?你没事吧?”何思忆轻轻拍着她的肩。
顾希昭强迫自己摇摇头,可她只是抬头一看,便发觉众人看上去皆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刚刚无缘无故对他们大吼了“闭嘴”二字,还一副气喘吁吁动弹不得的样子,确实像极了精神失常的前兆。
“我没事。”她简短地说,想安抚自己的心境,却正好撞上沈陵光的双眼。
她别过头去,却听见沈陵光道,“让她休息一下。”
顾希昭忙仰头:“我都说了我没事。”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大声,有些过于强硬,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沈陵光只是垂下眼看着她,“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他的声音异常虚弱,几乎有些哀求的意味。
顾希昭抬眼看向他时,心中微微一颤。
李钧见此,识相地对几人使了个眼色。飞廉一手按住疤口汉子的脖子,一手压住他反扣的双手,将他移送进了相邻的小隔间,其余几人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临走前,李钧有些不甘地看了看沈陵光,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沈陵光看向顾希昭,有些迟疑,开口轻声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刻意支走众人,又如此小心翼翼,是不想给她造成负担,不料这一举动反而加重了她的负担。
顾希昭摇摇头,“没什么,错觉罢了。”
“无论你听见何种声音,都不要理会。”沈陵光伸出手,却没搭在她肩上,只是停在半空中。
顾希昭看着他,她双眼微微瞪大,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过你在梦中说的话,你像在同人对话。”沈陵光微微别开眼睛,“梦中皆是妄语,勿要偏信。若是一心投入梦中,恐怕会被梦蛊惑,失了本性。”
“这也是师父说的吗?”
“不,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希昭,不要再做梦了。”
顾希昭感到喉头一阵干涩。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就是靠着这个梦境才能走到现在。如果我不再做梦,那我就活不下去。
沈陵光看着她,嘴角颤动着,嗫喏着,像是在迟疑着要说些什么。
但他没有继续,被门外的响声惊动,回过头去。顾希昭也注意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