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茫茫之中,他听见栖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人人皆有喜怒哀乐,情动于中,发之于外而已。然俗语又言,戏与梦同,一昧耽于戏梦之中,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便会害了念头。陵光,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他听见自己微弱的抗议,那个年幼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我只是想看下去,就算是梦寐也好,我想看下去。”
一股悔意从心中涌起。
师姐说得没错,不该耽于戏梦,不该贪恋梦寐,不该相信梦,不该受其蛊惑,不该看下去,不该动了妄念,不该让她别走,不该让她相信自己,不该让她陷于险境,不该……
栖真的声音却仍然回荡着:“你还是不明白。你读过枕中记,也应读过杜子春,可记得其中箴言?梦中万苦皆非真实,但当不动不语,安心莫惧,终无所苦。然吾子之心,喜怒哀惧恶欲,皆能忘也。未能忘者,惟爱而已。”
对,有那么多不该做的事,第一件,就是不该忘不掉爱。
“陵光,醒醒。”
他感到眼睑深处出现一束微光,他感到瞳孔酸涩,不由得睁开眼睛。
栖真的脸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又吻合在一起。
太好了,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沈陵光酸楚地想。
栖真放下蜡烛,悠悠慨叹道:“陵光,十年不见,你变了不少。”
他眼珠酸涩不已,宛如被东风吹动的铜人眼瞳,流下一行清亮的铅水来,又听她道:“唯一没变的,就是还这么爱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