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鸳眼眶一酸,顾皇后对她笑了笑,放下手来,“鸳儿,出宫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母后,鸳儿以后不能时时来看望您了,您要保重身体。”谢鸳站起身,她被织春扶着往外走去,不敢再回头。
宫殿外,春光明媚,她半边肩膀落在光明里,身后那片被绣帘遮住的阴暗处,顾皇后的声音忽然清亮地传来。
“鸳儿,你且看着,刺杀后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当时谢鸳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当她走出皇宫,看见清冷冷跪在宫道上的那抹芝兰玉树的身影时,她才恍然大悟。
来福盛奉陛下旨意送谢鸳出宫,他跟在她身后,阴晦地低声提醒道:“左大人已经查清那女刺客的身世,她是福荣王次女,这几年陛下连连削藩,福荣王嫡女之前被陛下许配给新科状元章鹏,可惜没过两年她就上吊自缢了。”
“世事难料啊。”他低头叹道:“福荣王妃因此大受打击,没两个月也跟着爱女去了,福荣王也因为妻女之事病入膏肓,王府从此一蹶不振,女刺客便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陛下的身上。”
谢鸳面色沉静,她的身形慢慢顿住,不经意地问:“太子哥哥是在替福荣王求情?”
“自然。”来福盛又轻叹了一声,道:“太子殿下菩萨心肠,自打陛下下旨诛杀王府全家,他当夜便进宫向陛下求情,已经跪在这宫道上好几日了。”
闻言,谢鸳不着痕迹地垂下眼帘,漆黑的眼珠透着讥讽。
假慈悲和伪君子,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兄父都是如此令人作呕的小人呢。
福荣王当年刺杀谢韫,谢韫登基后反而不计前嫌,不仅赐他封号,还赐他封地,在世人面前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民间赞颂谢韫慈悲仁爱,但其实这只是她父皇封人口舌的手段,现在眼看事迹败露,福荣王又握着谢韫杀害亲生骨肉的把柄,她父皇自然要杀人灭口,所以谢润嘉想借皇帝演一出大仁大义,注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烈阳如火,春风袅袅,皇宫肃穆幽静,金黄的重檐殿顶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辉煌夺目,谢鸳面不改色地从谢润嘉身前走过,擦肩时,两人极为默契地无声对视,眼眸平静无波,不过转瞬便都收回了视线,就连来福盛都没发现两人的对峙。
远远看去,谢鸳与谢润嘉的关系极其微妙,曾经皇宫中最亲密的兄妹,如今却天壤之别,势同水火,一个是跪在地上,脊背挺立的太子,一个是目视前方,高高在上的皇太女。
皇宫门口。
来福盛将谢鸳送上马车,他站在深深宫墙里,朝外面的马车拱手作揖,“公主保重。”
谢鸳微微颔首,车帘被轻轻放下,马车不疾不徐地向城东驶去,春风拂来,车帘波荡,谢鸳情不自禁地回过头,透过缝隙遥看那离她越来越远的皇城。
宫门鲜红,如血一般的夺目,亦如雪一样的冰冷,她心中阵阵悸动,前尘往事,过眼云烟,繁荣无忧,怕是再与她无关......
“公主,喝口茶吧。”见公主发呆,织春端了一杯热茶递去,半晌谢鸳才回过神来,她抬手接过,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在她的唇上浸出水光,她将所有心绪沉进心底,垂眸问道:“沈公子近况如何?”
织春抿唇,犹豫地抬起头,“沈公子近来过得不太好,您虽然向张尚书荐举了他,但沈公子在京城一无家世支撑,二又只是白丁,张尚书看在您的面子上勉强封他做了个七品官......”
“因此京城里传出了一些不好听的流言,沈公子的公务虽然闲散,但因为这些流言在户部总是遭人排挤欺凌。”
“哦?”谢鸳把茶杯放在桌上,眉宇间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谁欺负他了?”
织春老实答道:“有些手笔是七公主做的,有些则......认为沈公子是钻了您的裙底,靠裙带关系走后门才做上官的,所以都合起伙来欺负他。”
“他可有受伤?”谢鸳懒懒地靠在软枕上,轻笑出声。
织春一面摇头,一面欲言又止,“沈公子倒是没有受伤......因为每回受辱时都有太子殿下的人在旁替他解围......”
谢鸳一愣,惊愕之余唇边的笑意添了抹冷意,她意味不明地眯起眼,轻声道:“太子哥哥的圣心可真闲,这算盘都打到本宫的人身上了。”
紧接着,她话锋一凉,“我们先不回公主府。”
“公主,那我们去哪儿?”靠在车架上昏昏欲睡的雨棠眼眸骤然发亮。
谢鸳勾唇,目光闪了闪,“当然是去接我们辛苦的沈大人下值。”
户部
日落西山,余霞成绮,从府衙出来的官员三五成群地说笑而行,尽兴时他们会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方向,有一人孤身走在他们中间,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面如冠玉,风姿清冷,面对身侧讥讽、同情、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他神情依然平淡无波,可有人早不惯他这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