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林樨醒了过来。睡了一下午,但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现在心还在突突地跳着。
寝室里一片昏暗,空气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樨拥着一层薄被坐了起来。她出了一身汗,睡衣紧贴在后背上,长发也凌乱地黏在脖颈。
她靠着墙,眼神有些涣散。梦里她被困在一个地方,四周浓雾弥漫,看不清前路,只有她一个人,她很害怕,一直跑一直跑,但好像都在原地打转,呼唤也没有回应,迷宫一样。
此时路灯亮了起来,窗帘缝隙间透出一点暖黄的光,落在地板上。
林樨沉默地盯着那一丝光亮,半晌平静下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拧亮了台灯。
寝室里其他桌椅现在已收拾得空荡。因为选的课不一样,林樨的三位室友早早结束了期末考试,她们又都是京阳本地人,都拉着箱子回家了,只剩了林樨一人。
林樨能理解她们急切的心情,暑期宿舍要进行翻新,会有噪音和灰尘,住宿条件确实比不上家里。
好在她并不很在意这些。
桌上的小闹钟指向了六点半。林樨拿起洗漱用品,推开宿舍门,门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盥洗室就在斜对面。
宿舍楼里大部分人都离校了,只剩下了几个像林樨这样直到今天上午才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的同学,平时挤挤挨挨的盥洗室一下子空荡下来。
林樨走到中间的一个水龙头前,放下了手中的脸盆。面前的镜子里照出她消瘦的脸颊,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神色。
期末季总是每个学期最忙的一段时间,美院课程多,考试也多,前前后后一个月的时间,她每天熬到深夜,第二天又接着早起,现在终于结束了,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林樨把头发都拨到后面,撑开手腕上的皮筋,在颈后低低地挽了一个结,随手拧开了水龙头。
虽然已至夏季,水龙头里的水仍带着凉意,她接了捧水,低下头洗脸,接触到凉水的一刹那,才觉得真正清醒了。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挂着水珠,在冷光灯下皮肤更加透白,只是黑眼圈也愈发明显了。
回到宿舍,林樨从衣柜里翻出条棉麻裙,脱下睡衣后换上。裙子从锁骨处落下,裙摆很长,遮住了大部分小腿,下面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
她把头发松了下来,拿起梳子仔细梳了梳,抚平了一些碎发。
等到出门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走在校园里,华灯初上,这是一天中林樨最放松的时刻。
来京阳上学已经三年了,但林樨对这座城市仍感到陌生,她好像只是个过客,繁华都与她无关。
京阳大学的学业也很紧张,她的生活被一张张画纸和文化课作业填满,无暇顾及其他。
明年这个时候,她就要毕业了。
可是等毕业后,她能记住什么呢?
或许只有傍晚的云霞吧。
校园广播放起了《因为爱情》,王菲轻灵的歌声飘逸在学校里,连空气都变得浪漫起来。
前面的小路边有情侣抱在一起,林樨移开目光。
在这样的氛围里恋爱,会不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感情也能像歌声唱出来的那样天长地久。
晚上的保利大剧院灯火通明,伫立在初夏晴风中,背后夜幕辽远。
林樨从地铁站出来时话剧已临近开场,取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她走过去站在了最后面。
身后传来一声“借过”。她往旁边轻轻挪了一步,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她身边经过,带着一股清冽的气味,林樨抬眼望向他。
陆阁晚穿着衬衫,臂弯处挽着件西装外套,走进了贵宾通道。
今晚的话剧《北城微梦》是三十周年特别纪念场,五个月前刚开票就被抢购一空。之前这部话剧一直在其他城市巡演,京阳是最后一站。
保利大剧院和京阳大学有合作关系,对在校学生有优惠,正因为如此林樨才买到了票。
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她知道今晚这场的贵宾席座位是不对外出售的。
拿到票后,林樨转身朝入口处走去。剧院前的台阶上观众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他们中有的人已取到了票,但迟迟没有进去,在等自己的同伴。
歌剧厅内部很大,林樨刚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灯就暗了下来,刚才还闹哄哄的观众席顿时安静许多。
歌剧厅上方响起一段旋律,林樨愣住了,没想到此时此地会听到这首歌。
她还在安城上高中时,学校旁边有一家小书店,和其他学校附近的书店不同的是,它卖的不是教辅资料,而是所谓的“杂书”。那时她经常会跑到店里翻看绘本与画册,琢磨各种人物和风景的画法。
也就是那段日子里的寻常一天,林樨在书店的复古唱片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