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叉戟变作布条重又缠回忆情腰间。忆情低头,满腹心事随着李轻怒与李稀童往回走。
没想到阿爹竟然在天帝山。天帝山禁制重重,她如今的身份,是无论如何进不去的。天帝山的禁制如铁壁铜墙,即便硬闯,怕是连阿爹的面都无法见到。
相比之下,中皇山便没有这些顾虑,中皇山虽也设有禁制,却只对她一人网开一面。这是阿爹为她设下的特殊规则,“中皇山的大门永远只为我的女儿敞开。”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阿爹柔和的话语。
李轻怒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忆情道:“我去歇息一下。你可——”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面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不知是因为刚刚施过三丈治愈阵,还是因为被三叉戟冲撞的缘故。
“你随意吧。我跑不了。”她抚着腰间的三叉戟道。以他的奸猾,必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拿到传送符的机会。
他转向李稀童,“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醒之前,家中事务你自行处理便是。照顾好猢狲们。”李稀童郑重点头。他又道:“胡伯回来之后,你让他准备准备,待我醒来,我们便去天帝山。”
忆情猛地将三叉戟一扯,又慢慢松开,装作漫不经心道:“你……要睡到几时?”
李轻怒看向她,看了一会儿才道:“最短三日,最多不超过五日。我尽快。”
休养生息哪有尽快不尽快的,当然得是身体完全恢复才行。她再如何急切去见龙王,也不至于如此没有人性。
“你只管睡,睡饱,睡好,也没人着急,反正我是不急的。”
李轻怒惨白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眼神如被春日的细雨浸润过,“我尽快。”
他回的是忆情和李稀童睡的那间屋。那本就是他的卧房。他脚步虚软奔向床边,一下跌坐在床沿。
李稀童忙对左右的猢狲道:“给爹爹把床上的东西换了。”猢狲正要行动,却听李轻怒道:“不必。”他脱了鞋,侧身倒在枕头上,随手拉过一条被子往身上一搭,嘱了句“控制好化形欲”便闭了眼。
李稀童愣了愣,忙上前将被子掖好。
忆情有些吃惊,被子和枕头都是她用过的……看来,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第二日一大早,胡伯便回了休与山。随同他一道回来的,除了那几只猢狲,还有两个外人。
胡伯带着猢狲先行过桥,那两人则候在桥头。
忆情站在窗边,远远望去,看到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纪较长,另一个是个少女。
年长的那位忆情还有些印象,是寻香族的长老之一,名叫衷莲。衷莲是位极厉害的画符师,尤为擅长不留符与无障符。据说,她画的不留符无人能解,她却几乎能解所有其他画符师的不留符。
与衷莲并肩而立的,是一位穿着黄衫的少女。她似乎是第一次踏足休与山,满脸的好奇与期待,四处张望。
急促的脚步声在静谧中逼近,忆情微微探出头,遥见胡伯正从长廊的尽头疾步而来。
看见忆情,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走到窗前停下,笑道:“您起得真早。”
“还行。”主要是心里记挂龙王,睡不太着。
“天君还未起?” 胡伯的视线越过她,向屋内瞄了一眼。
“嗯,还在睡。应该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胡伯的笑意加深了些,“小天君也在屋内吧?”
这不废话么?她和李稀童之间有如影随形符连着,他又不是不知道。
“也还在睡。”李稀童担心他爹,不肯回自己的卧房。她想,若是龙王病了,她也是要陪着的,便叫猢狲从别处搬了张榻过来,她和李稀童同榻而眠。李稀童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常常起身去查看李轻怒的状况,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你找他们有事?”
胡伯笑眯眯道:“跟您说也是一样的。”
还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前几日,香君衷莲的姑娘,喏,便是穿黄衣的那位。”胡伯朝桥的方向遥遥一指。忆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恰好那姑娘也向他们看过来。她被她的母亲扯了下衣袖,训斥了一句,忙低下头。“年轻姑娘不懂事,惹了天君不高兴。香君今日特地与我一道过来,想向天君赔不是。既然天君未醒,由您来做主也是一样的。”
忆情忍不住对那少女刮目相看,这年轻人真是勇气可嘉。
胡伯三番四次不跟她见外,她也懒得推辞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见她同意了,胡伯非常高兴,马上吩咐猢狲去请衷莲过来。
在李轻怒的卧房里见衷莲显然不合适,于是她走到榻边,将熟睡的李稀童捞起,竖抱在胸前。
“去猢狲的屋子。”她对胡伯道,大步流星往门外走。赔不是什么的是小事,先解决那些神智受损的猢狲才是最重要的。
胡伯暗暗点头,小跑着追随她的步伐,然而,他的步伐逐渐变得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