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破。
蕲姝瑶像是被铐了脚链,步伐沉重,她颤颤巍巍拿起一旁的剑,心跳如擂鼓,豆大的泪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她知道,此时父叔应该已经殉国了。
院墙外厮杀声不断,惨烈的哭嚎不绝于耳,蕲姝瑶的母亲迟云闲也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可能已经惨死,她悲恸万分,上前搂住女儿,才发现蕲姝瑶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姝瑶,我可怜的女儿……”
怎么偏生在她家,偏活在这样的时期。
母女俩看着院墙外火光冲天,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今日大家怕是难逃一死。
“砰砰砰”的捶门声突然响起,像是敲击着每个人脆弱的心脏。
院内主仆忐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蕲家世代商贾,就算有一些身强体壮的家丁,又怎可能挡得住外面那些久经沙场、不要命的将士。
六七个家丁见这动静,冲上前去,死死抵着大门,却被从外捅进来的重剑刺穿了身体,骤然的疼痛让那家丁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人却很快死去,不再有任何知觉。
没想到死守了仅仅三日,城还是破了。
太平盛世,荆州繁华,兵力却十分薄弱。
今天是等不到父兄归家了,蕲姝瑶一手握剑,一手攥住母亲的胳膊:“娘,赵管家,我们带着人,一起躲到后院的地窖吧!”
迟云闲无力地摇头:“那根本不是一处藏身之所,如何能躲过叛军的搜查……”
但是也别无他法了。蕲姝瑶十分后悔,为什么不曾在家中多打造一些机关暗室,让众人现在避无可避。
一群人按照前几日的计划,分散躲开,可惜不多时,蕲姝瑶就听到了庭院内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地窖的门被粗暴地打开,带头的人举着火把,火光映照在他如同死神般的脸上。
蕲姝瑶根本不会用剑,反倒因为抵抗身受剑伤,她护不住母亲和众人,一群人被带了出来。
袁颢负手立在前庭之中,他衣袍上沾满鲜血,蕲姝瑶被膘肥体壮的士兵推搡,踉跄了几步,跌跪在袁颢身后。
袁颢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蕲姝瑶,看着蕲姝瑶瑟缩的低着头,将自己抱成一团。
袁颢笑了笑,俯身捏住蕲姝瑶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蕲姝瑶身上沾满了灰尘,血迹斑斑,发丝凌乱,她明明浑身都在发抖,一副柔弱凄惨的模样,脸上却那般倔强,怒目圆睁。
可是那表情出现在这张柔情似水、温婉可人的脸上,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袁颢毫不怜香惜玉,他和蕲姝瑶对视片刻,觉得实在有趣,他没想到她死到临头,还一副不屈的姿态,以前真是小看了她,不够懂她,以为她只是个绣花枕头、胸无城府、柔弱可欺。
袁颢手上沾着深红的血液,那鲜血随着他指腹轻划,蹭到了蕲姝瑶脸上,倒为蕲姝瑶增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妖艳。
袁颢从没如此仔细地看过面前的人,即便是当初二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想看清楚面前这个女子一副娇弱的皮囊下,到底藏了怎样一颗玲珑心,竟能一声不响地收集他与迟僩的罪证,有胆量在朝堂之上告发他,害得他走投无路、失去一切,只能起兵谋反。
他直视着蕲姝瑶的双眸:“你背叛了我。”
谈何背叛?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真心待过她,不过是把她当做一枚任其摆弄的棋子,只怪她识人不慧,竟将真心错付,如今回想起,只觉得恶心。
蕲姝瑶忽而一笑,脸颊被捏得生疼,她却还是一口咬住袁颢的虎口:“呸,我只恨不能杀了你!”
袁颢没想到蕲姝瑶那么庄雅自持的一个人,会做出如此举动,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蕲姝瑶的脸上。
袁颢重新捏住蕲姝瑶的脸,看着蕲姝瑶嘴角流出的血,冷笑一声:“杀我?你现在落在我手上,你的父亲,你的叔父,你的堂兄,他们的人头都被我悬挂在了城门口,今日就算我兵败,你们一家,也只能给我陪葬!”
袁颢长得英俊倜傥,贵气逼人,神色却阴毒狠厉。
他说着,看向蕲姝瑶的母亲,冲手下微微颔首,一旁的士兵便将迟云闲从地上提了起来,将她扔到蕲姝瑶面前。
袁颢起身,士兵将蕲姝瑶的手臂扣在身后,蕲姝瑶吃痛,却一声不吭。
袁颢从侍卫手中拿过自己的佩剑,抵在迟云闲的颈间,他看着蕲姝瑶,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你现在求我,我可以考虑放了你母亲。”
迟云闲也是万分悔恨,怨自己当年没有看出袁颢的狼子野心,信了他保证会好好照顾蕲姝瑶的鬼话,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执意将女儿带回荆州,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蕲姝瑶恶狠狠瞪视着袁颢,她没有替母亲求情,现在求情有什么用,折了一身傲骨,袁颢也根本不可能会放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