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醉!”清苓喝了几杯酒,一直压制着的脾气上来了,撑着陈卓珺的手臂慢慢坐好。
下人恭谨道:“八姑娘若作不上来,还要再罚三杯。”
众人以为清苓会如前几次那般一饮而尽,清苓却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道:“谁说我作不上来?”
她指着桌上那碟下酒菜,晕乎乎放言:“不就是作诗嘛,小菜一碟。”
秦可嘉适时多嘴:“清姑娘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有好诗奉上,我等只管洗耳恭听了。”
她把“好诗”二字咬的重了些,分明是看笑话的意味。但清苓从没怵过秦可嘉,直接无视她问小宫女:“这次以何为题?”
“回清姑娘,此轮以味道为题,不论取何种味道作诗,贴题即可。”
清苓点点头,小宫女往铜香炉里插了一段香,袅袅白烟升起。
陈卓珺不着痕迹看清苓,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指腹慢慢摩挲着酒盏上的花纹,一会儿盯着香炉看,一会冷不丁又转过头,目光放肆地在他脸上徘徊。
陈卓珺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偏头避开她的视线。即便如此,却有感知似的,觉察到清苓炙热的眼神。
香炉上插的香快燃完了,清苓煞有介事清了清嗓子。
她饮了许多酒,神思不太清醒,头脑微微发涨。陈卓珺清冷俊朗的脸模模糊糊,在她眼前乱晃,重影交叠。
水榭内一片寂静,只听见风吹银铃,杨柳沙沙作响。
清苓张了张口,声音带着酒意,不似往日般清脆:“忽闻一段香……于他袖中藏。”
清苓看陈卓珺看得仿佛痴醉了,喃喃念出下半句:“贪得片刻欢,日日不曾忘。”
风止银铃声散,正好的日头下,湖面仿佛荡漾着一层碎金。
清苓说没用她给的药膏,实则是赌气诓他的。她用了药膏,涂在脖子上有淡淡香气,经久不散。不管她坐着躺着,气味好像始终环绕在周身,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陈卓珺的脸。
既然以味作诗,她最先想起的就是那盒药膏。
因着饮酒,清苓面色酡红,弯唇冲陈卓珺笑。杏眸微微失神,估计根本没捕捉到他在哪。日光照进来,把她整个人笼在金灿灿的光里。
四目相对,陈卓珺竟有片刻出神。
直到席间徒然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有个郎君摇摇晃晃站起来,高举酒盏道:“清八姑娘这首诗可是十分泼辣,除了万花楼,还不曾从个姑娘口中听到这样的诗。”
万花楼乃京城出了名的烟柳之地,浪子纨绔逍遥快活、流连忘返之所。里面的姑娘不只样貌出众,且学过些诗词歌赋哄人取乐。方才这人闻听清苓的诗直白大胆,不知怎么就想到一块去了。
可见平日里也没少去过。
身旁好友见他醉酒,急忙去扯他衣角。但被他醉醺醺地拨开,抚掌大笑:“好诗,好诗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人开了头,底下宾客就议论纷纷起来。有人道难登大雅之堂,有人道算不上是诗。
清苓全然听不见似的,双手托腮直勾勾笑看着陈卓珺,水眸灿若桃花。
苏妙臻和秦可嘉对眼前这一幕尤为满意,两人对视一眼,秦可嘉轻蔑道:“此等淫词艳曲,成何体统。”
她声音不高不低,众人都听得清楚,却分辨不出来是谁说的。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喃喃议论之声愈大。
赵玹坐于高位,知道是秦可嘉煽风点火,正想着大声呵斥,却听见有人先开了口。
陈卓珺忽然道:“敢问秦姑娘,何为淫词艳曲?”
陈卓珺此言使得席间一静,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和秦可嘉身上。
陈卓珺喜怒难辨,一派从容镇定的模样,像真心想请教似的。
他目光深深不可见底,秦可嘉被他看得直发毛,又在众目睽睽下被拎出来,支支吾吾回避道:“我怎会知晓。”
陈卓珺却揪着她不放,若有所指道道:“秦姑娘信口雌黄,在下还以为你于此道颇有造诣。”
“我、我……”秦可嘉又羞又恼,一张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如何辩解也跟淫词艳曲四字脱不了干系似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赵玹见状,憋笑憋的厉害。
还是苏妙臻脑子转得快,起身先朝赵玹欠了欠身,又面向陈卓珺道:“公主莫怪,可嘉出身书香门第,向来乖巧温婉,端方持重,断不会沾染如此恶习。今日出门前秦大人叮嘱我看顾着可嘉,方才可嘉饮酒失态,是我照顾不周,公主若要责罚,责罚我便是了。”
弱柳扶风的美人为解好友难堪主动领罚,落在众人眼里,便是知书达礼,有情有义。
但比起旁人,苏妙臻更在意的是陈卓珺。她稍稍抬起头,神态自若望了他一眼。
陈卓珺早已收回目光,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浑不在意她说什么。
苏妙臻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