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铮今日一战满盘皆输,悔恨交加无处宣泄。
柳贵妃在佛堂翻看一叠五花八门的经文,知爱子心焦愤懑,也就不再多说他,只宽慰道,“来日方长,不必着急,何况王暮也未必中饱私囊那么不堪。”
他暗道母妃妇人之仁,也不说什么,跟着翻看起经文来。许氏字迹潦草马虎敷衍,王氏的小楷端正清秀,却也比不上舜华落笔有神、俊雅飘逸。
可是她这么好的女子,又恰是舜询的女儿,竟不能随他喜好遴选。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也竟弄巧成拙,杀敌不成自损三千!
他忿然难平,将一沓纸随手一推,被无辜的春风吹落满地。
“太子也该抄抄经、磨磨性子,不过一场廷议不如心愿,就这样心绪不宁,恐怕抄得连许氏都不如呢。”贵妃仍捻着翡翠佛珠,有些发笑,“登基之后千头万绪,岂不要愁白了头?”
严铮羞愧难当,将手中宣纸紧紧团了个球,在指尖来回搓捻,“儿子失态了。本以为今日会有所成,没想到未撼动王暮分毫。反而错失了……是我太心急了,儿子悔不当初。”
“王暮要当国丈,也得王令荷当得了皇后。将来要听将来太孙要一声外租,也得王令荷先有所出。”贵妃一拢翡翠,嫣红纤薄的指甲在桌面上点了点,“太子,明白吗?”
他指尖泛红,将那小纸团已碾得绒絮一般,任他搓揉,“儿子明白,只是不想负了舜氏。”
说到舜氏,贵妃回忆起两次所见,面有愠色,“我看那舜氏已不复初见时乖顺,想必也是使了手段将你迷住,往后还不知要露出什么面目来。相反王氏软弱,哪怕有王暮在背后,也掀不起风浪。”
严铮这才露出些欢畅之色,她不怒自威要骂他的样子,何时曾乖顺过?便丢了纸团,大步往偏殿去,“儿子去看看她。”
贵妃气急,手中那一串上好的翡翠,便清脆砸在桌上。
他蹑足走过一排纱窗,只见午后的斜阳照了一束宁静光芒,将那姣好女子拢在金翠闪烁的光泽中,她垂头端坐桌前,俗世倥偬,幸而还有时光深处可寄余生。
见她心无旁骛,严铮示意宫女关门出去,便轻轻绕到她身后,怀着满腔爱意将她一把拘在身前,“我的小中丞来了。”
小五大惊失色,尖叫了一声。笔墨落在纸上洇开一大团,梅妃扇也失手跌落在地。
严铮连忙放开她安慰,“是我,吓着你了吗?”
小五只瞪大了眼上下看他,蟒袍玉带、丰神俊朗,身姿挺括如同窗外竹柏交横的清影,而眉宇间尽是无人能敌的自信和锋芒。
她连忙起来行礼,俯仰之间轻盈婉转,“殿下万安。”
严铮轻笑,低头看她抄的经书又被一大片墨渍污染,心疼道,“又白抄了,倒是我的过错。”
小五只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早知会见到太子,她就不该来,不由得心慌意乱、胆战心惊,生怕露出破绽。
严铮的确感觉到她有一丝不自在,已是二月了,怎么还裹着这厚重的披风,昨日白岚和小严都说她面有病色,难道是真的病了怕冷吗?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身上不舒服吗?”
小五额上早冒了一片细细的汗,分不清是焐出来的热汗,还是吓出来的冷汗,视死如归似的闭了眼,“回殿下,臣女只是有些热。”
他的手顿在空中,审视的眼光在她脸上来回扫动,还是流风回雪、绿水卧云的那个人,怎么处处透着拘谨古怪。想必又是不知在害怕什么。
便转而又去解她的披风,慵懒的声音里全是笑意,“又害怕吗?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小五只管僵立着,赔着笑脸,“臣女不怕……”
披风一抖,掀起的都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似有玫瑰的馥郁和蜜糖的甜味。严铮心醉神往,恨不得将人拥入怀中细细嗅闻。一低头,却见她的折扇落在脚下。俯身去捡。
指尖将将要触到梅妃竹骨,他忽然神色一紧,眼中明朗的光华徒敛,什么时光深处,什么馥郁馨香,原来是幅美女画皮。
小五哪堪太子亲自为她捡扇子,忙抢先蹲下拾去,端端正正握在手中,“有劳殿下,臣女不敢当。”
严铮兀自坐在了桌前,嗓音滞涩,不复方才的轻快,“不敢当吗?你,是不是自觉会落选?”
那抹斜阳已转了寸许到另一边,小五觉得这屋子里突然有些阴冷,太子倚着圈椅两侧扶手,肩背横阔,如山岳倾覆让人心惊。
“回殿下,那便是臣女没有福气。”
“所以你想争一争别处的福气了,对吗?”
小五不解,怯怯地一看太子,微挑的眼角上全是幽暗阴冷的寒光,她战战兢兢,还未作答,严铮已动身离去,只撇下一句,“不必抄了,回家去吧。”
她惊魂未定,生怕是自己漏了马脚,但还是勉强抄完了功课,交给外头守候的宫女了事。
退出翔鸾门,严若橝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