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君医院敷好药,再乌兰轩,已是亥时。萧语的小臂裹着纱布,冰凉的草药缓解疼痛,令她好受许多。
乌兰轩是皇庭外者暂居处,夜深人静,一排排厢房灯火已灭,宫人皆入梦歇息了。玉瑶前脚迈入卧房,只点了桌上一盏烛灯,待萧语关好门坐过来,两人对视,萧语立即握住了她的手。
玉瑶瞳孔微震,萧语说:“我不是萧女史,你认得我么?”
烛光在她脸上晃动,目光恳切,似有泪光。透过这张脸,似乎看到了昔日的韶安公主。玉瑶眼睛一热,抑声说:
“那你说你是谁?”
“我是公主的解语花!”
玉瑶差点没捂着她的嘴:“没想到……公主说的竟是真的。花重开,人亦生,待她口无所言后,解语必为世人解惑。这是公主说与我听的,我当时还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你,与她如此相像,我才有几分信了。”
“三年前禅疆巫师将我献给她,整日晨露灌溉,埋玉盆土中。”萧玉将腰间的墨玉摘下来,“就是这枚,你一定认得。”
玉瑶垂眼一看:“来天都前,公主是封了个一等女史,作为使臣亦跟随和亲队,只是她不善言辞,整日待在马轿中,说脸上起疹,都戴着面纱。我听说王牧羡九抓了个大金女子,脚系女史玉牌,貌似新王后,我就隐隐不安。”
“王牧羡九就是那个小王?”
“是了,他是主君的亲弟弟,现主君昏迷,由他监国。”
萧语点头:“主君为何昏迷?那个真正的‘萧语’在何处?”
玉瑶摇头:“她定不在皇庭中。我从前只管公主胡言乱语,直到她为你布置这一切,那个萧女史,不过是她为你造的身份罢了。”
萧语泪光闪烁:“那为何公主不来找我?”
“萧语,昨晚公主遇刺,临了前将你托付于我。”
萧语心口一顿:“临了?她……”
玉瑶面容痛苦:“公主已死,你便是由她的心头血,浇灌而来的新生啊!那一字一句,现在想来,她定是抱恨离去!”
时间静止一般,萧语微微张着嘴,指尖发颤,像是在心口撒了把钢珠,冰冷坚硬的阵痛感滚过心尖。两滴泪珠划过脸颊,她抬手摸到湿润,继而泪如雨下。
“她……是谁杀了她……”
萧语连话都难以说清了。
花儿不知分离之痛,她第一次体会,感觉心都快碎了。
原来世人常说的“心如刀绞”不是胡编唬人的。
玉瑶说,洞房之夜,韶安公主说了许多胡话。
那霁月殿数有百支花烛在燃烧,金器内盛满桂圆花生,她端坐在长桌前,轻声呢喃:夜至此矣,待我口无所言后,解语必为世人解惑。
主君就快离宴回殿,怕公主胡说,玉瑶将解语花捧到殿门的梯台边。远处宫乐阵阵,伏灯千里。是夜再入三分,年轻的主君迈入寝殿,一对即将厮守终生的夫妻要在今夜同心同德,喜结连理。
半夜,玉瑶听到喧闹声,韶安一身大红嫁衣未褪,推门跌跌撞撞倒在石阶上,待她冲到韶安跟前时,只见公主胸口插了一把短刀。
韶安颤抖着抱起解语花,眨眼间决绝地拔出刀柄,胸口的血簌簌滴落在花瓣上。
血染花,圣洁的白和妖艳的红互相渗透融合。
花重开,人亦生。
完颜韶安断气前,只把一盆血色解语交给玉瑶。
其实玉瑶根本不信花会变成人,但她被韶安公主的惨烈死状刺激不已,悲痛欲绝,难以理智,只顾着公主的遗愿,抱着解语花跑到大门,哪知混乱中有大金宫女起愤,她只得将花扔在墙角,前去制止。
一夜混乱,后来也不曾寻过解语花。
萧语一夜无眠,她听玉瑶说了这些,泪都快流干了。正如玉瑶说的,韶安明明是有心愿托付与她。
为她取名,埋入女史令牌,陪嫁天都,心血焕然……
晨光熹微,苍穹辽阔,瓦砾上的冬雪化成清水滴答落下,医官走出圣合殿交班,说到主君的病情,一个个愁眉苦脸。
裁叶的宫女低声议论:“主君继位才三年,刚娶了王后,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昏迷了,咱们天都可怎么办?”
“不是有小王在么,乱不了。”
“非也,那位是金帝的亲妹妹,你且看王后一死,随嫁的连宫女的都规矩,在皇庭内大喊大叫的,连夜走的护亲队都还返回来找茬呢,大金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宫女直摇头:“咱们境外地势得天独厚,大金再厉害也突破不了。万事有小王顶着,你可管住嘴,别说不吉利的话。”
长阶上迈入一袭烈焰狐裘衣的女子,唇无脂绛,素发披肩,却难掩婀娜姿色,无意妆饰更显得天生美貌。宫女们见她快步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俯身行礼道:“珀姬娘娘安好。”
珀兰并不理会,风一般直走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