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乔小姐倒是第一次听说……”程老先生坐在凉亭里,似是不经意间提起。
程老先生两鬓斑白,两眼依旧有神,只是脸颊上的几处皱纹道出久经磨砺的沧桑,眉眼间的俊逸比之程齐泊更甚,年过半百还能窥见年轻时几分风采,儒雅之气相较程玉絜还要多几分,像极了电影里的老派绅士,举手投足间倒射出的是世代用金钱浇筑的贵族气质。
别院里的树木因精心的养护异常茂密,洒在地上的阴影密不见光,枝桠压得极低,只比人高出半个脑袋,莫名的压抑。
“先生,大小姐的生日宴会,她也在……”梁清浔提醒道。
“齐泊那天带来的姑娘?”程老先生像是认真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我好像有些印象了。”
多亏了乔霜华那张极为出彩的面容,即便不曾多有注意,也会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忍不住回眸。美貌是资源,懂得如何运用是乔霜华最大的优势。
瞧,连阅人无数的程老先生也会驻足。
“二少爷眼光向来不错……”梁清浔这次可是真心夸赞,乔霜华花瓶当得,论才学又一样不输,怎么看,都是程齐泊捡到了宝。
程老先生哼了一声,道:“只有张脸有什么用?”
他悠哉游哉的品起茶水。
梁清浔平静的观察着他的神色,那些嘲讽的话终究没敢说出口。
想当年,某些人不一样是被美色冲昏了头?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时间掩盖了过往的一切不堪,他反倒站在高台上审视,理所当然的摆起家长的做派,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徐徐微风吹动枝叶发出窸窸窣窣地声响,挂在树旁的鸟笼里养着的是她叫不上名的珍贵品种,那清脆地叫声伴着微风一阵一阵落在耳畔,扰得人心烦。
“具体的情况,先生您该亲自问问他……”梁清浔恭敬道。
低头的瞬间注意到,一只双眼挂着泪痕的博美犬安然匍匐在程老先生的脚边,见女人的视线过来,热情的摇了摇尾巴,是那只在某国街头被捡到的流浪狗。程珠璨口口声声说被这小家伙抚慰了心灵。
程老先生置若罔闻,自顾自道:“不打算介绍介绍吗?听说你和她相熟。”
那一副傲慢的模样煞是眼熟,都说虎父无犬子,他每每表示鄙夷的无礼其实都有迹可寻。
“介绍介绍……”那鸟也跟着念了两遍,傲慢的语调学了九成像。
她不禁勾勾唇。
兴许也觉得有趣,程老先生站起身来朝笼子的方向走去。
梁清浔敛眸说道:“乔霜华是A市本地人,毕业于S大,在陆氏和方氏两家公司有过工作经历……”
“确实很优秀,”程老先生慢悠悠开口,像是故意为难,及时打断,“这姑娘倒是和你有的一拼。”
说着逗弄起笼子里的鸟,踢了一脚屁颠屁颠跟过来的狗,引得小博美呜咽一声。
那只鸟低头只看了眼趴在地上可怜兮兮舔着爪子的小狗,歪歪头,不明所以,它展开那华美的羽毛蹦跶两下,嘴里又开始念叨:“优秀,优秀……”
梁清浔猜不透他的想法,对这浮于表面的夸赞不敢轻易应承下,但不等她作任何回复,程老先生又将话题引到了另一处。
“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你究竟能不能超过你在玉絜心里的地位?”程老先生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有些不屑,像是觉得可笑。
可笑一个地位卑微的废物竟让他的继承人魂牵梦绕。
梁清浔面上无虞,背后的手却不自觉地握起拳头。
程老先生没有察觉到异样,状似无奈道:“他像是被下了迷魂汤一样,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说对吗?”程老先生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梁清浔吸了口气,牵强的扯起一个笑容,佯装镇定。
“您说的对。”
“爱不爱的其实不重要,以后他和文家那小丫头在一起,过不了多久,也一样会爱上……”说完,程老先生为自己赞同般的点了点头,“倒不是说你配不上他,只是不合适,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必要去浪费时间磨合。”
梁清浔垂眸,不做任何回答。
怪不得他说乔霜华和她有的一拼。
事实上,在程尾生的眼里,她们没有任何不同,任何的她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价值自然由他而定。
正准备离开程家老宅时,在门口遇见了程玉絜。
遥遥望过去,他长身玉立站在那儿,阳光刺眼,却融不化他周遭的冷意,他只是淡漠的望向这边,好似不带一丝别样情感。
早晨的风还算温和,拂去了夏日的灼热,周围的枝叶沙沙作响,男人额前的碎发也随之拂动。光线落在他的肩头,好似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一层金光,他眼睛轻眨,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