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不亮去了慈安寺,可因着记挂府中那人的身子,崔行周不打算久留,又很快下了山,这会儿已经有些乏了。
一回琅园就听说宋秋下午来了藏书楼,久未出来,下人担心她出事,就进去看了一次,却见她睡的香甜,便又默默退了出去。
崔行周用膳并不规律,可宋秋身子差,这顿晚膳不能错了时间。下人刚要去叫,见崔行周回来,便禀报了他。
他惦记着藏书楼不能燃火盆,这样睡上一觉,恐把她冻着,脚下步子不自觉快了起来。
烛火掩映,崔行周走过排排书架,却听不远处“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是书落地的声音,他心一紧,疾步走去。
昏黄的烛光在屏风上映出女子窈窕的身影,崔行周转过屏风,视线下移,五六本书落在地上,女子看到他进来,有些慌张的起身行礼:“公子。”
崔行周没错过她抬眸一瞬间其中藏着的慌乱。他顿了顿,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书册。
“对不起公子……”
书册都是孤本,其中更有一本《坊市案集》,是前朝太师呕心沥血于临终前写成的文集,千金难寻,有价无市。
崔行周握着书脊的手骨节凸显,修长皙白的手上不带一点血色。
宋秋就算不知道这些书有多贵重,可再不济,她也知道崔行周这里必定不会有任何一个普通物件。她心知做了错事,怕他责骂,不敢说话,生怕惹得他恼了去。见他去捡书,也忙蹲身帮忙,几本书捡的轻易,崔行周接过她手上最后一本书,扣着她的手腕让她重新坐回了桌案前。
他重新蹲下身,把书放到桌子一角,甚至未去看书册是否完好,只是忍不住笑:“我那么吓人吗?让你骇成这样。”
宋秋摇摇头,小声答:“不是……”
崔行周抬眸,刚想说些什么,却注意到她下意识捂着左手手肘,他蹙眉,桌案并不算狭窄,可慌乱之下,磕碰也是情理之中。
他站起身,走到琴架旁的博古架处,从小格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宋秋静静的看着他动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种等待颇有些煎熬。
暖黄色的烛光如同从前在扬州,抑或是侯府,或是别的地方一样。平平无奇的蜡烛照着她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日子。那些独自等待的期盼在时间中一点点放大,可她从来没等到过想要等来的人。于是她逐渐讨厌黑夜,讨厌昏黄的灯火,讨厌一切无望的等待。
可是就现在,她愣愣的看着那长袍玉冠的男人,看着他蹲在她身边,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又把瓶子里的药倒在帕子上。宋秋呆愣着,甚至不知道抗拒,就被他拉过手掀起了衣袖,粉色的襦裙下藏着细白的胳膊,手肘处的红色便显得格外明显。明明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宋秋蓦地鼻头一酸,崔行周拿着帕子,在她手肘的位置揉了起来。
这会儿宋秋才渐渐觉出刚刚磕到的地方的疼,有他在,她甚至紧张的没注意到手肘磕碰到了桌案。
他动作轻柔,手上力道却不减,宋秋有些被揉疼了,她没有张口,由着他在红肿处仔细揉着。
“宋秋?”
“宋秋?”
宋秋恍然回神,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发了许久的呆,她看到崔行周正望着她,颇有些无奈却仍然安抚的笑:“疼吗?”
宋秋摇头:“不疼。”
崔行周瞧见她微红的眼眶,以为她被自己摁疼了嘴硬,手上减了两分力道:“不必忍着,疼同我说。”
“真的不疼。”
宋秋抢过他的话茬,弯唇笑起来:“况且摁的重些好得快。”
崔行周还想说些什么,可抬头的一瞬间,不意撞进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那双眼睛里盈着许多浓重的情绪,他心口跟着难以抑制的颤动,心下不自觉软了下来。
“妾做错事了……”
“不过是摔了些书,算什么错事。”
“可是它们应当都很珍贵。”
“书摆在这里就是让人看的,人既看书就不会没有消耗。”
藏书楼静谧,他声音低沉,声线轻缓温柔,用近乎哄孩子的语气同宋秋轻声说这些话,宋秋几乎要溺毙于这样的温柔中。
宋秋咬着唇,听他继续道:“不要那么小心翼翼,我不会吃人。”
宋秋莞尔,那些刚刚充斥着她心头的惊慌失措渐渐淡了下去。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宋秋没说话,只是看着认真替她揉手肘的男人。那些猝不及防的温度慢慢在房中降下,理智回神,宋秋冷静的压下了刚刚几乎克制不住的上涌的情绪。
“饿了吗?去用膳吧。”
不知过了多久,崔行周收起帕子,替她把衣袖放下,起身去放瓶子。
宋秋一手摁住袖口,温声答:“好。”
崔行周来扶她,宋秋虚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