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周的话在她耳畔反复打转,宋秋一遍遍提醒自己,男人的嘴是天下最信不得的东西,可她还是几乎口干舌燥,诚实的燥了起来。
心中的天平反复倾斜,一个说“你怎么还是那么好骗,被骗了许多次了还是要被三言两语糊弄的团团转”,另一个说“崔行周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男人,他也没必要哄骗你”。
宋秋偏头,避开他放在她面前的手,拿起那盏他亲手倒的茶水,从帷帽下拿起一饮而尽。
一杯水下肚,燥热的感觉不减反升,似乎他倒的茶里都有他身上的气息。
崔行周见她不作反应,沉默的拿过茶盏,重新替她斟满茶水,轻轻推至她面前。
宋秋眨了眨眼,看着和刚刚如出一辙泛着淡香的清茶以及修长的手,心里那股子异样的感觉不断叫嚣。
这人,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啊。
若是不喜欢,他眸中的情意和他待她的珍视如何做得假。若是喜欢,他能因何喜欢?只能是因为曾喜欢谢令殊。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曾经与谢令殊相交平淡如水的崔行周,是喜欢谢令殊的。
……突然很想看一眼崔行周此刻的神情。
她一把拿过那茶水,好像鼓劲儿一般,仰头把茶水送进嘴里,茶盏被她放到碟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胆怯又很快浮上心头。
看什么看,不看,就能骗自己。
可崔行周偏生不想给她冷静的机会:
“所以,宋秋,可以原宥我吗。”
脑中轰然炸开烟花,像是龙舟比赛开赛的响声,震耳欲聋。
她该怎么答他?
说原谅他,可他没做错什么,她从何原谅。
终归,许久,她沉闷的声音响起:“公子没错。”
停顿一瞬,她仰头:“胃口不好,我们回去吧。”
崔行周沉默几息,轻轻道:“好。”
将才四殿下到明溪楼听曲,这会儿明溪楼正是顶热闹的时候,门前车马不断,崔行周与宋秋都不是适合在这种场合露面的身份,因而让小二带着从小门离开。
巷尾马车候着,盈月与崔行周带来的小厮站在马车一侧,见二人出来,马夫上前摆好脚凳。
盈月以为崔行周还是要抱宋秋上去的,几分犹豫下,她抬手掀帘。
事实上,崔行周也的确停下轮椅,想要弯身去抱宋秋,可盈月却见仍虚弱着的宋秋避开了崔行周的手,撑着扶手起身,俨然要自己上台阶。
那怎么能行。
盈月连忙去扶宋秋,搀着宋秋上了马车。
宋秋已经消失在帘子后面,崔行周仍站在轮椅旁,眸色深沉。盈月自觉看见了一番自家公子下了脸面,不敢抬头,恭敬的维持着掀帘子的动作。
好在这般出神没有太久,崔行周进了马车。
马车刚要行进,就听宋秋在里面喊了一声:“盈月,把我的糖人拿来。”
是那个仿着崔行周做的糖人,宋秋一直没吃,借她两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吃仿着那人做的糖人,于是买来欣赏了一阵,就让盈月拿袋子套好。可她这会儿,偏报复心似的要这糖人。
行进一路,马车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从小巷出去一路都是宽敞的街巷,仍旧是来时的热闹非凡,宋秋却没了再探头往外看的心思,她一手戳着糖人,借着帷帽的遮挡肆意的游走神思。
糖人被她隔着透明的糖纸戳来戳去,宋秋仿佛在发泄某些不明的情绪,清脆的碰触声在马车里便显得格外明显。
来时觉得路程太远,回时又觉得一个分神便到了琅园。
宋秋这回也不想再等崔行周,想要复刻刚刚上马车时候的行径,趁他不及自己下马车。可她刚刚扶着车壁起身,还撑在席子上的手就被崔行周一把握住。
他握的并不紧,可他有天然的力量优势,宋秋未及回身看他,他已探身过来,将她一把抱起。
盈月原本又已准备好扶着宋秋下来,谁想掀开帘子,又是崔行周抱着宋秋出现。
这回不等小厮将轮椅拿过来,崔行周已经抱着宋秋进了园子。
宋秋自被抱起来,便已经愣了神,她双手下意识紧紧环住崔行周的脖子,甚至糖人还被她拿着,恰好和崔行周的脸凑在一处,仿佛是个对照组一般,宋秋没来由的又气的鼓了鼓嘴。
两人凑的很近,宋秋的头靠在崔行周胸膛前,安神的檀香味儿便又顷刻间占领她的鼻息心神。
他抱着她时手臂总是沉稳有力,亲昵的动作他做的也分外坦荡,仿佛只是礼节性的帮助一个不擅行走的人。
宋秋真恨他这永远坐怀不乱的模样。
“宋秋……”
“别叫名字。”
被他再次缱绻的唤她,宋秋迅速出声打断他。
她可不想再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