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值,乌云蒙着整个京城,陆邵安打马回府,及至武阳侯府门前,天色已整个暗了下去。
房里已点了灯,孟氏在桌案前教儿子画画。
说是教画画,其实也只三分认真,年幼的孩子坐在桌案前,拉着母亲的手,撒娇似的在纸上画一个又一个小人。母子二人言笑晏晏,和乐温馨。
陆邵安大步进了屋子,卷进一阵潮湿的风来,被锢在椅上的孩子飞也似的窜起来,从母亲怀里脱出来,跑到陆邵安跟前:“父亲。”
年幼的孩子还不爱在见到父亲时行蹩脚的礼,他张开双臂,要父亲把他拥入怀里。
陆邵安一身劲装,身上还残存着一股潮热气息,在年哥儿朝他跑过来的时候,他已蹲下身冲儿子露出怀抱。
年哥儿扑进陆邵安怀抱中,奶声奶气张口:“爹爹,糖葫芦!”
昨儿夜间年哥儿怎也不愿意去睡,孟氏便哄他说让陆邵安隔日下值给他买糖葫芦,陆邵安虽不赞同的皱眉,却也未做反对,可眼下陆邵安听得这话立时哑了声,抬头望向妻子。
孟氏在陆邵安进来时便已含笑走过来矮身行礼,眼下见陆邵安孑然一身回了房,又眼巴巴看向自己,不由笑出声:“你父亲早给你买了,只现在不能吃,一会儿用了晚膳才许吃。”
小孩子好哄的很,孟氏身旁的丫鬟悄声退下,预备去小厨房吩咐做糖葫芦来,陆邵安眼见做父亲的诚信被挽回,遂松开年哥儿,故意板着脸问:“今日习字读书可有进益,都学了什么。”
年哥儿还小,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也读不进去多少书,夫子原也只是开蒙,陆邵安也并非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可年哥儿没吃到糖葫芦本就不开心,还要先吃他最不喜欢吃的主食,被这样一问,瘪了瘪嘴,立时就要哭出来。
“不许哭!”孟氏柳眉微蹙,一把抱过年哥儿,微微恐吓,年哥儿是怕母亲的,登时收住眼泪,委屈巴巴的看着孟氏,孟氏心一软,又想起还有正事,便把他放到桌案旁,让他自己坐到一边儿玩去。
陆邵安刚被这小子气的险些一敲桌子就要教训他,被孟氏一打岔,拍了拍年哥儿的小屁股墩儿,跟着孟氏坐到一旁。
“这小子是愈发无法无天了,还敢和我闹脾气。”
孟氏笑着给陆邵安斟茶:“还不是您,应下了也不做到。您公务缠身,眼见着是把家里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陆邵安接过茶水,仰头一口喝尽:“近来朝中不太平,边地有乱,恐怕过段时日,更要忙了。”
他几乎是不与妻子说朝廷的事务的。一则孟氏出身普通,弄不懂这些纷繁复杂的局势;二则他也不愿让女眷操这些心思。
孟氏也并不多嘴插手这些事,她看了一眼儿子在不远处画的正开心,撇过头同陆邵安道:“昨儿端午,崔二公子携着一女子在街上转了转,行动间甚是亲密,崔二公子还订了明溪楼的位置与那女子用膳,后来还带着那女子回了别苑。这事儿今日传了满京城,不知您知不知晓。”
“女子?”
陆邵安皱了眉,今日有常朝,他赶早便进了宫,后来出宫上值,忙的是脚不沾地,这事还真没来得及传到他耳里。
“他这些年身旁没有半个女子侍奉,何来带女眷出行一说。更遑论……”
更遑论崔行周被软禁后行事颇为低调,哪怕后来世家于朝中日盛,他也只在去庙里小住时才会乘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出行,又怎会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还搞得满京城皆知。
“昨儿许多公子小姐出行,都是亲眼瞧见了的。崔二公子虽不常行走,可京中的子弟却是不会认错他的。”
话至此处,陆邵安已是信了七成。可他进京时刚见过崔行周,那时并未听崔行周提及此事。春台案后,崔行周那人浑浑噩噩,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叫他知晓崔行周同一女子格外亲昵,一时实在难以接受。
“那女子是何模样。”
能叫崔行周这般出格,想来不是普通人。
“那女子一直罩着帷帽,没人瞧见样貌,不过一直坐在轮椅上,也不知是不是不良于行。”
孟氏说到这儿,也是格外稀奇。
她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对京中这些贵胄并不熟悉,但却是早年就听过崔行周的名号的。同丈夫回京前,她特意认了天子脚下个顶个的重要人物,也恶补了一番京中府宅内的密事,自然对崔行周这位丈夫的旧友颇有几分了解。
这与她认识到的崔行周也极有出入。
不过这事也只作一桩京城的新鲜事,孟氏提及此事,只是觉这位光风霁月的公子终于是惹了红尘,思及丈夫与其人有谊,不知是否要备份礼物道声喜。
“爹爹!抱!”
年哥儿用整个小手包裹住毛笔在纸上画画,玩了许久,他腻烦了,便把毛笔扔到桌上,从椅上跳下来,一步一晃的朝陆邵安跑来。
孟氏生的清秀温婉,陆邵安又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