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多繁杂,到了夜里,刘瑄照旧没能睡好。
在似梦非梦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昏黄的天空下。
在漫天黄沙的戈壁滩上,她看到了一个叫做“沙河”的边塞小镇,寞然立在那里。
小镇上只有一条街,街面上零星有几间商铺,特别招人眼的是一家客栈和一间铁匠铺。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邑君,再往前走就是敦煌了。”
说话的究竟是谁,她并不清楚。
远处有阵阵马蹄声传来,在嘈杂的战马嘶鸣声和扬起的沙尘中,刀光剑影闪过,她看到殷红的鲜血,正从自己的胸腔内喷薄而出。
霎时间,她的眼前被一片猩红遮住,胸口闷痛的喘不过气来。在濒死的那一刻,她看到一名男子正垂泪望着自己。
那男子身穿一袭黑衣,面容清俊,尤其是那双眼睛生的非常好看,眸清明澈,似一池静水。
程淮
她努力想要呼喊这个名字,可刺骨的寒意,最终还是将她拖入了沉寂的黑暗。
闪烁的烛光,升腾的清烟,宫室内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刘瑄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守夜的宫人正打着盹,大殿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这种感觉说不上舒服,但也不清楚到底哪里难受。
望着床边烛台上跳跃的火苗,刘瑄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就像一滴墨散入江河,顷刻间便消弥的无影无踪。
“殿下,您又做噩梦了吗?”
清丽的女声传来,刘瑄掀开纱帐,秋兰正站在床边,眼里满是担忧。
刘瑄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嘶哑。
“现在什么时辰?”她随口问了一句。
秋兰恭顺地低下头回答道:“回殿下,是丑时一刻。”
又是丑时一刻,好像每次梦醒都正好是这个时辰,虽然梦的内容刘瑄几乎都记不清了,但这惊人的巧合却使得她越发烦躁。
自十二岁起,刘瑄就患上了一种怪病,每至岁末,她便常做噩梦,并且会一直持续到来年三月。
每年的冬天,对她来说都特别难捱,她既忍受不了隆冬寒风的刺骨,也不喜欢冰雪耀眼的苍白,但最让她难以忍受的,还是这无休无止的梦魇。
冬至过后,天气越来越冷,匽太后的病一直不见好,太医令不得不重新换了药方。大半个月来,永乐宫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腊日已过,今日小新岁,本该要拜谒母后给她进酒。但如今,她病体未愈……唉!”刘瑄担心着母亲的身体,一大早便念叨起来。
秋兰见她连日来心绪不宁,便搜刮肚肠的想着,说点什么来转移她的心神。
“这腊月过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到除夕正旦了呀?不知今年御府又做什么新衣首饰。”秋兰端了一杯热茶递给刘瑄,早起到现在她还水米未进,秋兰看的都有些着急。
“今岁闰腊月,离除夕正旦尚有月余。”程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见他突然接话,秋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程章无视秋兰的眼神警告,一伸手递出一堆桃梗、苇茭,“先把这些挂起来吧。”
秋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嗤笑道:“你自己刚才还讲,离除夕正旦还有一个多月,干嘛要挂这些东西?”
“自然是辟邪驱鬼。”程章用关爱愚者的眼神看向秋兰,仿佛在说你连这都不懂吗?
秋兰隐约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怒道:“这谁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还没倒挂这些东西的时候,挂它们做什么?”
“因为现在正需要啊。”
“为何?”
“唉~”程章叹了口气,讲起了昨日他刚听到的一则传闻,“前几日,掖庭一名姓郭的采女,因难产而死。之后,掖庭的内侍和宫人,便在她生前住过的屋内看到了鬼火,半夜时墙上还会出现鬼影,以至于掖庭上下人心惶惶。”
听到这种幽冥鬼怪的传闻,秋兰不自觉的咽了下唾沫,“真的假的?”
“真不真,反正宫内皆已传遍。”程章说着,再次掏出了桃梗、苇茭,问道:“挂吗?”
“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