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
许星河感受到了我的身体反应,令我如惊弓之鸟,抬腿便跑。
——“小心台阶!”
话刚落音,我脚下一空,惊叫一声。
许星河长臂一收,揽住我下塌的腰,温暖有力的手掌严丝合缝地熨帖着我的肌肤。
我惶惶不安,还要扑腾,马上就像只小鹌鹑似的,被许星河折住两翅,再也无法飞舞,老老实实的被塞进他的怀抱。
许星河呼吸不再平稳,语调少了往常的冷静:“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总冒冒失失的走路不看路,走个路都成这样我才不放心让你开车。”
将我扶稳站定,许星河叹了口气:“裤子不换就不换罢。”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往我腰后一笼,熟稔地在我腹间用袖子打了个结,不忘唠叨:“上衣太短了,肚子容易着凉。”
我找回一点镇静,犟嘴道:“我感冒都很少有。”
许星河不搭腔,往前走了几步。
见我不动,他将我的书包反背在胸前,背对着我蹲下。
我攀上许星河的背,抱住他的脖子。
许星河将我背起来,朝着这条通往我们住所地小巷深处走去。此时正是盛春,万紫千红繁荣,热烈地展示着它们的美。夜里为了引起行人注意,随着晚风拂动,掉下好些花瓣来,意在勾人。
可惜的是,许星河向来对美不屑一顾,只顾看脚下的路。
我拍拍许星河的头,掉落在他头顶的花瓣便散开了。
许星河这时开了口:“那时课业忙,想着你外婆能把你照顾的很好,就没有常常回来看你。”
我反应过来他在同我解释我方才“抱怨”我上初三时,他不在身边的理由,嬉笑道:“理解理解,哪有寄住泥鳅一家的鲤鱼跃上龙门,变成金龙鱼了,还要顺流而下的。”
许星河继续说:“那三年每次过年过节都有回来,只是你不在。听你姐姐说了些你的事情,实在放心不下,就想办法把你接来申城上学了。”
许星河,我当然不在了,因为我不想让你见到我。
我提醒许星河:“林招娣不是我姐姐,是姨妈的女儿——表姐。”说完反应过来:“是林招娣和你告密,说我喝酒了,你才提前了一天航班回来?”
昨天林招娣来申城出差,主动联系我。看在有着共同的外婆的情谊上,我同意和她见面吃饭。她说自己可以报销,地点任选,一副大款姿态。于是我将用餐地点选在了一家高档西餐厅,点了最贵的红酒。
许星河干脆承认,语重心长:“毕竟是你表姐,宰人别太狠。”
我拧许星河的耳朵:“怎么,还心疼起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的同桌的她了?”
话说完我便意识到不对,我问许星河:“你们一直有联系?”
许星河倒是坦然:“有联系。”
他显然不愿意就这个事情多解释,话题换到祁宇轩身上:“祁宇轩这小朋友小心思太多,别搭理他。选修课不是什么重要课程,挂科了靠别的来修学分就行,也不可惜。”
被他言中,还把我挂科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我气恼地质问:“许星河,你一直觉得我是个笨蛋,没法明白你的那些高端的学问。”
许星河又一次转移话题:“现在水果店还开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气不过,抓着许星河的脖子逼问,“林招娣是和你告状说我早恋,还是说我翻墙出去上网,又或者说我和人打架……”
路人的目光探究令我醒了神也闭了嘴。事情还没弄明白,自己倒先把底给漏了个七七八八,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后悔不迭,挣扎着从许星河背上下来,往前跑去。
我一回家就躲进浴室冲澡,直到感觉缺氧,我才关掉淋浴。
我的头发很长,快要及腰。
干发和护发工序很多,足够将时间消磨到月亮高悬。
我坐在马桶上,看着皎洁无暇的月亮,回想这么多年埋在心底的污/垢,直到敲门声让我意识回笼。
我擦了擦眼泪,捧着水洗了把脸。
再去开门,许星河已经不在门口了。
室内不见人影,我走到阳台,扶着栏杆向下张望。便见路灯下,许星河在抽烟。平常他都会到楼梯间解决,今天不知怎么的,跑到了楼下。
许星河抽完那根烟,转过身去,朝着某棵树的方向,笔直的站立着。他开始说话,可惜他声音太低,楼层太高,我未能听清。
我没见过许星河自言自语的时候,很显然,那树下有人。
许星河的话很简短,说完抬腿就往楼里去。
那棵树枝茂密,遮住了树下的人,却遮不住声音:“你想过没有,你母亲之所以执意让你姓许,就是想让你认祖归宗。”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颇为急切,为了让对话者听清,声音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