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问。
想从这死丫头嘴里问出点啥来,真的是能气死人。
瞅着瓦罐里奶白奶白的鱼汤,林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转开目光。
轻咳了一声,他才道:“你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是家里最懂事的,你弟弟妹妹都跟你没法比,也就你大姐跟你差不多。”
这是硬的不成,要来软的了?道德绑架了?
林翠没说话,继续喝鱼汤,吃鱼肉。
“你懂事,自然就知道为家里分担。你看,你弟弟眼瞅着要到了说媳妇的年纪,家里还没新房子哩。村里谁家姑娘找对象不要新房的!没有吧?”
林翠:鱼汤还是很好喝的。不过下回不想喝鱼汤了,想改一个,喝骨头汤。
林父:“……所以,咱家就得盖新房。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没什么积蓄。”
林翠:也不知道大骨头多少钱,今天挣的四毛五分钱够不够买一根的。
林父:“……咱们家缺钱,盖房子就得靠你了。”
听到这里,林翠转回头,看着林父,满脸诧异。
林翠:“盖房子,为啥要靠我?”
林父瞪着她。
她回瞪。
两个人对峙片刻,林父败下阵来,说:“因为家里没钱。”
林翠:“没钱,可以不盖房子。”
林父……
这不是车轱辘话、又说回去了嘛!
“林翠!你这是故意装傻?”
林翠盯着林父,忽而一笑,脸上的两个酒窝浅浅的。
“不装了?终于恼羞成怒了?”
相比于真小人而言,林父这种伪君子更加让人厌恶。
还是个演技拙劣的伪君子。
几分钟后,林父无功而返,
他气冲冲地从灶间走出来,迎面差点撞上端着脏碗碟的林母。
“当家的,咋样?”
林母满怀希冀地问。
林父哼一声,脸更黑了。
林母就知道,老头子这是没达到目的。
说不定,跟她今天几次经历一样,老头子也在林翠跟前吃了瘪。
林母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松快。
片刻,她又跟林父同仇敌忾起来。
“这个死丫头,这是要造反!”
林母狠狠地骂了一句,却见走出几步的老头子又转回来。
林母诧异地看着林父。
林父:“你,没事的时候,也学学别人咋做饭。看看你做的那叫什么,猪都不吃!”
说完,他背着手走了。
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省心的。
话音刚落,就听“噗嗤”一声笑。
林父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灶间,脸色阴沉得可怕。
林母回头一句:“别笑了!”
回答她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
从“噗嗤”,到“嘻嘻”,到“哈哈哈”。
林母洗完了锅碗,觉得自己腰酸背痛。
以前都是林翠洗锅,这都一天三顿饭了,那死丫头动都不动,跟猪一样懒。
回到正屋,林母打算躺着歇歇,就见林父蹲在墙角抽烟。
啪嗒啪嗒。
一根用儿子用过的作业本卷的手工烟,被吸得只剩一个烟屁.股的时候,林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你是说……”
林母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头子。
林父点点头。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你明天打早就去隔壁村,跟他们这么说……”
他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最后成了气声。
林母必须凑近了,才能听得到。
最开始,她有点心惊,但想想儿子娶媳妇得盖房子,而林翠那个死丫头又是这样油盐不进,她心里少得可怜的那点子慈母之心也就跟秋天的落叶似的,很快就被吹散了。
“行,当家的,我都听你的。”
林母发狠似地重重点头。
林翠对此一无所知,她把剩下的鱼汤喝光,鱼肉吃光。
肚子很饱了。
把瓦罐和自己用的筷子勺子洗干净,林翠从灶间走出来。
天色已经很完全黑下来,抬头一看,天上几个星星清晰可辨。
而纯净的天空,就像一块蓝色的丝绒布,整个笼罩着大地。
这样的景色,在几十年后是很难得见到的。
光污染,大气污染,让银河成为听说过、但看不着的稀罕景色。
林翠欢喜不已,干脆从灶间拿出蒲扇,垫在灶间门口的石头台阶上。
然后坐下来,双手支撑下巴,专心观赏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