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觐川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四年前自己的生母拖着自己岌岌可危的身体跪在地上求许楼的样子。
明明病重那么多年却得不到丈夫的一声问候,明明自己说句话都艰难却拼尽最后一口气要为自己谋一个她认为好的婚约。
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打在她苍白的脸上,许觐川握着她的手,听她一字一字的说着:“林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林家发迹山野之间对你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多加约束。林家唯有一个女儿又生来体弱你好好待人家,林家待你也必定会好……”
她咳得身体蜷缩在一起,在窄窄的床上奄奄一息:“再怎么不好,也比在这个家里要好……”
“阿川,以后不要再跟你父亲对着干了,不要再与阿烨争抢。”
当年许楼师从远近闻名的圣手吉渊,而吉渊亦是视许楼作得意弟子,许女吉青媛为妻氏。开始的许楼对吉青媛很好的,不知是真心喜欢还是想借着自己岳丈的名声博一个锦绣前程。
那些成年往事真相如何除了他们本人,任何人都不得而知了。但是许觐川多年后看见的事实就是吉渊突然病亡,而许楼入太医院供职。再后是许楼以吉青媛无所出而迎平妻张氏过门。
可是谁不知,平妻,打的是已故吉家的脸面。
可吉青媛不甚在意,原本的府里内务从张氏进门后便交予了她,不争不抢,直到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可此时的张氏亦有身孕,月份却小于吉青媛。
两人有孕,谁的孩子是先落地,谁生的是男孩那谁便是这许府后院的话权人。
张氏为了早生,借药催产而至男婴腿骨发育不良直至一岁余才发现,张氏便把所有的错统统推向吉青媛,说她善药理,对自己和孩子下药使得孩子残疾。
吉青媛被关进别苑里,自此,小小的许觐川跟在父亲身后张手要父亲抱抱,却再未得过他父亲给予的片刻的拥抱和温暖。
幸得吉渊曾经救治过的朝廷官员感念救命之恩,又闻得遗女得此下场便亲启皇帝,只说许家两个孩子与两位皇子年纪相仿,可召入宫伴读。
许觐川被留在皇宫后,每三日可得一日休,太傅总会带着他出宫去,许觐川是聪明又争气的,皇帝和皇子们的赏赐丰厚,他统统抱回去孝敬给别苑里的母亲。
他自认为自己很听母亲的话,反正母亲离世无家可去可天地之大,可青州还有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无所谓和许觐烨争什么,抢什么。但是林绾是他爱的人,是他母亲用最后的生命为他精挑细选的妻子,他如何能放。
别的他都可以不要,许家的名声威望,钱财地位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不要,什么都不要,他要的只有林绾。
刚听见林绾和许觐烨要成婚时,他两眼一黑,在那一刻好似有无形的双手按扼住他的咽喉,掐得他喘不过气。
连日来奔波不息身后的黄沙朝他席卷而来……那沙仿似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被风一吹又好像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他只能把衣服裹紧一些,再紧一些。
“许觐川!绾绾醒了!”
许觐川闻言睁开眼冲进房间里,床上的人一袭火红的嫁衣,映在他的双眸里像夏季夜里腾起的火烧云灼目,他顾不上扑上前握住林绾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双手。
“绾绾!”
“阿川……”
他是清晨才赶到天府郡,林府已经人山人海,他想悄无声息的翻墙而入是不可能的,怎么办?
举目皆黑暗,有星点灯火亮起却没有一盏是为他点亮,他捏着手里母亲留下的玉佩心一点一点的稳定下来。
另外一块当年作为聘礼现在在林绾手上,当初他不就是靠玉佩认出她的嘛。
其实以许觐川的能力要劫出林绾容易,可如何保全她的名声保全林府的名声,让林绾能跟他走还不必担忧抗旨会给林家带来灭顶之灾这是他所考虑的重点。
所以他把玉佩交予属下,不就是男扮女装嘛!他需要一个心腹把消息递到林绾手里。
好在林绾认出了玉佩,好在林绾借住了纸条,好在她打开看了。
“这招是景知师兄教你的?”喝了些许觐川喂的水,恢复了些便想要一探他的意图。
“我可没!”景知举起双手赶紧撇清了关系:“要是我知道是这样的,我才不抢在景序师兄的前面下山。”
“我听到你要成亲,便赶紧往回赶了,路过药王谷绕了一趟上山,景序公子知道我们俩的,要说服药王谷不出来到是没有难度。”
许觐川把林绾的手牵到唇边,亲了亲然后挑眉看向景知。
“行了行了,你敢要我们小师妹也是有勇气。”景知弯腰收好针袋,识趣的离开。
阿翘看看周围的气氛也赶紧溜走,她倒是要问问为什么抢了先,她也很想景序的好不好。
许觐川看着大家都出去后摸摸林绾头顶,终于舒展郁气:“还好,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