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德五十大寿,这是桓家的大事,也是建康城的大事。
桓家早些时候便盘算起来贺寿宴席,各家都卯足了劲,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讨好桓家。
桓家一时热闹非常,可热闹之下,众人也不敢多为肆意,桓家一切举动皆有章法,即便在宴席中,也不肯放松。大抵是怕有心人借宴席忙乱乘机寻事。
治宴也如同治家治国一般,各人各有差事、领域,人、物交接自有凭证、记录,宴席虽忙乱,府中平日戍卫如常,各人恪守本分,尽职守则,不在各自领域内,哪怕是走水,也不曾走动。
还得是桓家,法治一脉数代研究传承,才能定出这严密周全的人事部署,管教的出奉家规毫不犹疑的家奴。
今日这宴席,看似随意无拘,实则都将宾客安置于宴会大堂及花园内,每处关口皆有奴仆,每有宾客出场地,便有奴仆跟随,美名曰服侍贵人,实则防范宾客越界,也防交谈被偷听。
桓家家规,若有违反,不论情由,皆依规惩处,无论主仆,无论其他,甚为严苛。
也正是有这份严苛,才使这家规在桓家上下心中生根,无人敢挑战家规的威严。
大家之中,最怕祸起萧墙,有世家钦佩桓家治家之严谨,也在自家炮制一番,奈何难以一以贯之,每逢惩处,架不住老母、夫人、美妾、子女等各人求情,而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久而久之,家规只对无权无势的奴仆起作用,有脸面的家奴毫无畏惧,反倒成了倾轧底层家奴的工具。几相对比,可见桓家厉害。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在桓家赴宴觉得不如其他处随意,大家还是陪着笑脸奉迎恭维。桓德并不为所动,桓德秉承祖上法以治之的祖训,并不全以私情论。维护法治,虽然需要数代沉淀才能深入人心,但一旦法治生根,人人依法而行,国家便自然转动起来,若有一环轻纵,动摇了法治的权威,法治的威严便会开始瓦解,再难发挥效用。
桓家的厉害,便在此处。他们守着晋朝法治的总开关,秉持法外无情,守护着晋朝法治的威严。
今日这寿宴,同往年一样,所送礼物价值一律不得超过一金,否则便以攀诬上官论处,这是晋朝对官员设宴收礼的规定,除皇家赏赐以外,宾客送礼超过一金,便按攀诬上官论处,主家包庇的,一并受处。
偏有不信邪的,非得花着心思送豪礼。以往各家要么权且收下,要么悄悄退回,桓家耿直,府门前便设当铺先生检验,年年都有几个不信邪的撞上来。
慕如随刘崇来赴宴,刘崇惯例送上一金,既稳妥又不伤脑筋。慕如贺寿后,便寻了机会与桓郑攀谈。
“世子,慕如寻得一本好书,世子可能拨冗指点”,慕如道。
桓郑见罢,便引慕如到亭中,亭子位于花园中显眼处,四周有河渠环绕,虽显眼,却容易发觉时候有人靠近。这样的大宴,若是躲在书房,反而惹人怀疑,不若大大方方在众人眼下。
“慕兄今日为何”桓郑问道。
“世子请看这个”,慕如递给桓郑一本书,桓郑翻开看了一眼,不过几条记录,并无其他,疑惑抬眼看了看慕如,只见慕如,自然饮茶,并无异样,再仔细翻看,再看过几条,桓郑不由眉头一紧,“慕兄给我看这个是何意”。
“上次樊楼一见,我已向世子表明忠心,世子虽有顾虑,并不信任慕如,然慕如效忠桓家之心依然。因梁州之事,慕如出了纰漏,刘大人不喜,故打发我去文渊阁任职,已生了弃用之心。慕如本担忧,不在刘大人身侧,难以继续为世子效力。岂料因祸得福,让慕如发现了这个”。
慕如指了指桌上的书,“我在文渊阁,任文书管理一职,负责宫中、各处借阅、调档之事,无意中发现,近来各皇子宫中调录了不少桓家公办文书,虽与大量戏曲书籍同借,似是因为文渊阁档案混乱夹杂错乱之故,且各档案分散去各宫,乍看不易察觉,若非我新任值守,梳理文书,实在难以发现”。慕如道。
“慕兄的意思是”桓郑言道。
“世子,皇家已开始有所举动。桓家治法无情,虽用尽法治之利,但也得罪不少世家、官员。皇家此举,明显是在连横官员,形成合力。皇家若得力,首先是分权,再来便是削权,再往后,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慕如一脸急愤。
“此份记录是否为真,世子自有办法知道。皇家此举,尚不足成事,只是,世子若再无举动,只怕来日桓家地位难保。既是桓家不在意权势,难道能眼见数辈努力才得的法治局面前功尽弃吗。法治,制约了皇权,皇家若重新掌权,怎会再容忍此治世之法,定然连根拔起。古来变革,必有大乱,届时朝政不稳,天下何安?望世子早做筹谋,为桓家先辈计,为天下万民计!”
“慕兄用心良苦,为我桓家处处留意。桓郑感念。此事,我自有计较”桓郑道。“慕兄委身文渊阁,确实大材小用。我当为慕兄筹谋,慕兄可有心仪的差事”。
“多谢世子垂青。慕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