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的绛紫光晕把津市上空照得如梦似幻,车玻璃上映衬着四周的楼景。
凉风习习,江亦吟手臂有冰意,手心在其上摩挲了几下,才有了些温热。
周既川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拧开一瓶水递给江亦吟,作势要把车窗摁上去。
江亦吟伸手拦他,“关空调吹吹自然风吧,我想顺便看看风景。”
周既川手肘一顿,收回手,温声说“好”。
“如果你热的话当我没说,英国空调不太普及,我习惯了,也不太怕热。”江亦吟又急匆匆解释。
直言直语惯了,面对周既川这样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之感,害怕别人照顾到自己的情绪却没有顾及他人。
周既川解开袖扣,再次把袖子翻折上去,原本卡在手肘的衬衫,略带喜感地往上挪了几寸,整个动作却如潺潺溪流,缓慢雅致。
他嘴角含着浅浅笑意,“入乡随俗,在你的身边,我理应一致。”
话落,他又有些遗憾地垂眼,语气里尽是歉意,“你想看风景我应该带你走另一条道,那边更宽敞,没有建筑物遮挡。我之前走这条道并不堵塞,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抱歉吟吟。”
江亦吟连连摆手,“不不不,你已经做得很周到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交通堵塞难免,等一等就好了。”
见江亦吟笑了,他也跟着弯唇,“也好,往好处想,我该庆幸堵车让我有了更多和你相处的时间。”
江亦吟讶然,心也随之猛烈一跳,强装镇定道:“我这人脾性不好,和我待着也没意思。”
周既川轻轻叹气,车子随之往前挪,他看向正前方,“吟吟,你是不是还在介意以前我妈妈对你说的那些话?”
初三时,江母遭遇车祸,双腿受伤,一直无法下床,江敬家中学校公司三点一线跑,既想对江亦吟亲力亲为又想照顾江母打理好公司,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恰逢和江敬谈合作的骋州集团的董事长是江敬的大学同学,两人大学交往甚密,后分道成家,断了联系。
中年再重逢,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大,交谈中一拍即合。周董事长爽快地答应让江亦吟住进周家和周既川作伴,为兄弟分忧。
江敬对江亦吟向来事事顺从,从不过多要求她,这也让她长成了精神富足的天真纯然的女孩样子。在听到江敬这个提议后,出于对爸爸的心疼对妈妈的担忧,既然能让他们轻松一点,她不想成为家庭的负担,顺从地答应了。
抱着换个环境的新鲜感来到周家,却是打碎了她一个纯真洒脱的心开始。
周家是家教森严的书香世家,比起江家的放养式陪伴,周家更加面面俱到。
细节到,每天应该几点整睡觉几点整起床,早操的动作是否标准,周末的家庭阅读会议有没有到场……
在周家,她不可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需要时时刻刻端正身板;她不可以在房间大声说笑,带朋友回家要提前报备;周末出门五点之前必须回家;不可以穿露大腿的短裙……
而这些条条框框比学校校规还要细致入微的规则,像是一条条带刺的藤曼,从她住进周家起一点点扎入她骨髓里。
以乔应瑕作为“当家主母”的时刻见缝插针地管教开始,到江亦吟忍无可忍地爆发转折,这中间,乔应瑕几乎每晚都会和江敬播报江亦吟每日的行为作风,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也有强烈的自尊作祟。江亦吟做过很多努力,讨她的欢心。
但无济于事,乔应瑕眼里总透露着一股不看好她、不喜欢她的打量。
在她的这样紧贴的跟进下,江亦吟高中三年和周既川的相处甚微,再者周既川本就大她两届,她只有高一时在学校偶尔能和周既川有交流的机会。
高一时,她参加了学校的运动会,每天都有训练内容,到周家时总不免身上有在体育馆滚过的灰尘,乔应瑕会颐指气使地叫江亦吟脱下身上的衣服丢掉了再进门。
江亦吟在家政阿姨一脸讳莫如深的指点下听说一二周家近日丢了个合作,周董和乔应瑕关系紧张。
江亦吟小心翼翼,还是在吃饭时不小心打碎了个碗被乔应瑕得个正着,“难怪是江敬那种毛头小子教出来的女儿,作为富家子女,没半点规矩,得亏你爸妈把你生个女儿身,以后嫁出去,丢的就不是自家脸。”
那是第一次,江亦吟没吃嘴巴亏,咬着牙斥责回去,“您也是女儿身,照您的说法,您现在也是因为怕丢娘家人才嫁进周家吗?”
乔应瑕气血翻涌,没控制力度的一掌直直朝她挥了上去。
回想过去十六年,爸妈对她的宽纵和包容。江亦吟从不明白乔应瑕对她的看不惯到她明白自己不懂谄媚讨好的直性子。
在周家,她要认清自己终归是个外人的身份。
耳朵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耳朵短暂失鸣,模糊之中掉了滴生理性的眼泪,听见周既川正巧推门而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