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晏在阶下等她,宫人打着灯笼站在一旁,昏暗的火光只将人照出个蒙蒙的影子。
祈香远远望他一眼,拿着木盒,拾级而下,不知是不是心虚,崴了一下脚,不怎么疼。贺兰晏已经过来了,打横将她抱起,钗环相击,丁零当啷地响。
宫人极有眼色地避开了视线。
祈香拽了拽贺兰晏的衣袖,“殿下放臣妾下来吧,臣妾没事。”
贺兰晏低头嗅闻,轻声道:“纨纨身上有甜香。”
祈香没闻见甜味,倒是他身上的酒气,他方才喝了许多酒么?他要抱便由他抱着吧,反正不过几步路,皇后难道在殿外布了眼线?还是太子殿下这戏瘾一时刹不住?
宫人揭开帘子,好让贺兰晏将她抱入步辇。
贺兰晏安置好她,在她身旁坐下,瞥了眼她手里的木盒,问:“母后送的?”
“嗯,”祈香见他眸光精亮,忙又道,“母后给臣妾的,殿下不是又要抢走吧?”
贺兰晏将那木盒打开,见是条寻常的红玛瑙链子,有些讶异。不过这红珠子配她倒也相宜,他记得她戴过样式相仿的珠子,今日没戴么?就着光一瞧,脖子空的。她的脖子真白,脸也白,唇瓣又红得厉害。
祈香见他眼神有些不对,问:“殿下喝多了?”
贺兰晏低笑道:“孤清醒得很。”
祈香怀疑地看着他。
贺兰晏取出玛瑙项链,给她戴上,“上回的镯子,母后是想等开枝散叶了再给的。”
开枝散叶?殿下还不知他母后已经怀疑他开不了枝,散不了叶了吧。
好端端的,皇后为何会疑心殿下患有隐疾?殿下在他母后那里宠妻人设可是立得稳稳的。
难道正是因为太稳了?
殿下此前不近女色,成婚后虽摆出一副专宠太子妃的姿态,可偏偏人前恩爱,人后却常因勤政好学夜宿千事殿,近来更是连着好些时日未留宿含茵殿了。有心之人难免会猜疑,殿下究竟是忙,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难处?细想之,着实耐人寻味。
新婚夜不洞房,此后也没碰她,殿下不怕太子妃察觉他虚情假意?她听闻于男子而言,此事无爱亦可为之。
抑或是殿下心仪男子,拿她当了幌子?他与他那些近卫镇日形影不离,远比与她亲厚,譬如这个谢千峦。
祁香掀开帘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随行的谢千峦。
皇后并非捕风捉影之人,既与她明说了,想必有些来历。这是太子传的又一隐藏设定?
不管是两者当中的哪一个,她与贺兰晏既是一条船上的,少不得要将此事弄清楚,遮掩一二。可事关男子尊严,直接问,他多半嘴硬,不肯照实说。
“纨纨为何这样看着孤?”
祈香回过神,发觉他将她一只手拖了过去,轻轻摩挲着掌心、指腹,再往上些便是那只翡翠镯子了。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挣脱,藏至身后。
贺兰晏扫了眼空掉的木盒,笑了笑,又来看她。
祈香被他瞧得咯噔了一下,不及有所反应,便被他制住了肩膀,修长的手指隔着夏日的薄衫,一路往下,擦过她的手臂,去捉她的右腕。
“殿下这是做什么?”祈香仰面望向他,微微笑着,左手悄悄背过去,抹下右腕的玉镯,又用右手将镯子戴至左腕。
哪知贺兰晏另一只手冷不丁抓起了她的左腕,衫袖滑落,露出一截羊脂玉般细嫩洁白的小臂和那只碧绿的翡翠镯子。
祈香再没法子,眼睁睁地瞧着他将镯子退下来,嵌进木盒内的衬布,严丝合缝。
贺兰晏露出得意的笑。
祈香气得哼了一声,抱起手臂,扭过身去背对他。
贺兰晏低声地笑,扳过她的肩,将镯子戴回她腕上。
祁香瞄了一眼,心里的气才算消解了几分,想抬起手来仔细瞧瞧,贺兰晏却攥着她的腕子不放。
“你与母后说,不会叫她失望。”
祁香暗自好笑,叫皇后失望的恐怕不是她,她可不背这无子的锅,要怪便怪太子传没安排,圆没圆房不知,太子殿下到底有没有圆房的本事?
她与师兄只牵过手,不知男子怎样才会动情,亲一下成么?亲嘴,还是面颊即可?
贺兰晏垂眸望着她,心道母后说得不错,储君需要子嗣,他与杨氏成婚已有些时日,彼此也算心意相通,圆房生子水到渠成。
她今夜真美,眸子亮得如同暗夜的星,她为何这样看着他?女子原不该如此直视男子,可他并非寻常男子,是她的郎君,与她亲近理所应当。
但他似是被什么牵制住了,近到与她呼吸相闻,便无法再往前一步。
祁香却是眼一闭,心一狠,对着他的唇亲了过去。
贺兰晏躲开了!
开弓焉有回头箭?祁香追过去,一只手按住他胸口,直将他逼得退无可退,贴住了车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