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崔宜君是换着时辰守在两人的床前,生怕伤口二次感染,再引发高热。
“白日里还要多谢杨姑娘,我代问青记下姑娘恩情。”
崔宜君和杨应缇围坐在火炉前,现下终于有时间正式道谢。
杨应缇背靠软椅,一双眼睛低着,看起来实在是困倦。
她细细“嗯”了一声,却在想,这份恩情已经有人替他记下了。
这一夜相安无事,两人的状况还算平稳,用汤药补着,终于见了点起色。
第二日傍晚,徐问青便醒了。
房内寂静,杨应缇在后院煎药,让茯苓跟着崔宜君去抓药,此刻还真是找不到一个能说清楚情况的人。
徐问青猛然坐起身,左肩传来的锐痛在提醒他还活着。
“玉轻!”
徐问青本想掀开被子起身,扭头就看见殷从容躺在他一旁的床铺上。
他顾不得那么多,一身单薄的里衣,连鞋也不曾穿,强撑着力气跪坐在她床边。
杨应缇端着药进来便看见徐问青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趴在殷从容身边,乍一看他这一身白衣黑发,跟鬼差不了两样的脸色杵在这还真是吓人。
殷从容就是醒了也得被他吓晕过去。
杨应缇是医者,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
她把碗一撂,“你要是不想要自己的胳膊,可以继续守着她。”
徐问青虚弱地抬起眼,没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他嗓音嘶哑,气息孱弱,“她怎么样了。”
杨应缇终究是不忍,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徐问青,可徐问青的大名却鲜少有人没听过。
这样傲慢的人却凄凄沥沥地守着一个女子。
这世上百般病痛磨难都有药可医,唯独情字,终身难解。
“她没事,但能不能醒,要看造化。”
杨应缇实话实说。
徐问青鸦青色的眼睫微颤,轻轻咳了两声。
他抚上她的脸,冰凉、易碎,明明之前,她的血还是烫的。
徐问青收回指尖,起身对杨应缇行礼。
“多谢姑娘救我二人性命,还没请教名姓。”
“民女杨应缇。”
徐问青惊诧地抬头,“你是杨评章的女儿?”
他手抵着唇,吸了一口凉气,“弘农杨氏,并不为皇室子弟治病。”
杨应缇没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徐公子现在是庶人,算不得皇室子弟,至于殷姐姐就更不是,为何医不得?”
徐问青缄默,他点头,又失神地望着殷从容。
崔宜君跟茯苓拎着药材回来,见徐问青醒了,本是兴高采烈,却见他弯着脊梁骨,一动不动的伏在殷从容的床前。
一个高兴的字也说不出来。
崔宜君连呼吸都放轻了。
杨应缇无奈地摇头,还好这屋内的炉火足够旺盛,否则他这样魂不守舍,只穿一件里衣必定是要感染风寒的。
崔宜君从未见过徐问青有如此落寞悲伤的时候,哪怕他十四岁独居扬州都不曾有此刻荒凉。
崔宜君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搭在徐问青肩上,随后和杨应缇一起离了房间。
徐问青握住殷从容细嫩的手,额头抵着她的手背。
木屋内,好像时光静止。
“殷玉轻,我有些后悔。”
“一直想告诉你,父皇将恢复我身份的圣旨早你三月送到了扬州。”
他眼中虚拢着一层茫然,“还想告诉你,是我太自私,自作主张要替你实现心愿。”
徐问青低头,一滴清泪落在素白的棉被上。
床上的人一双眼睫静默地阖上,长眉连娟,不见青山。
“殷玉轻,我真的,后悔了。”
徐问青闭上眼,想起三个月前。
东都行宫,京洛。
徐祈宗时隔六年第一次见他。
徐问青一根玉簪束发,鬓边落下几缕头发,一双眉眼像极了宋拂裳。
他歪着身子,撑在软枕上浅眠。
听见响动,他倦怠地睁眼。
“考虑的怎么样了,父皇。”
徐问青坐起身,一撩衣摆。
“你要朕,放权给殷家丫头,让她同你一起查案?”
徐祈宗也不怪他的无礼,他兀自坐下,平静地问他。
徐问青点头,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徐祈宗摸着自己的翡翠扳指,悠悠道:“问青,朕可以放权,可是让女子涉政,她将来会被御史台那群老顽固的口水淹死。”
徐问青看着自己的父皇,墨玉分明的眼睛含着笑,轻佻又傲慢,“这不是您希望的吗?只是这个恶人要让我来做罢了。”
徐祈宗做了西唐三十八年的皇帝,也没能改变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