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刻崔柏君的身形才微动,将靠近她的那半扇窗阖上。
他走到她对面的圈椅坐下:“你刚刚说什么?”
何念只好将话重复了一遍。
四下无仆从,她顺手地拿了个干净茶杯,经滚热的茶水烫过以后,给他重新斟一杯起身放在他的桌前:“殿下请用茶。”
关了半边窗,这里的光线就黯淡了些,茶水的热汽袅袅……
“何绛的事需要几日处理,”崔柏君谢过她的茶,“待事成以后,他手中的密件你需亲手交给我。”
“至于我的身份,你大可自便。”
如此,那块玄青色玉牌还得继续放在她这里。
玉牌正是那晚崔柏君顺手自腰间解下,方便她找他用的。
这一来一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回去了,何念点头:“我知道了。”
话至此本该终了,崔柏君却没有让她退下离开,而是抬手放在靠近茶杯的位置上,食指轻声而有规律地在桌面敲着:“你的父亲,是何灿。”
元宵夜作为一个忽然从河面上冒出来求救的人,想必他已经核实过她的底细了。她的父亲是谁,何府的人都知道,只是京城的人知道地不多,刚开始都以为她是何府的远亲。
“是的,何灿便是家父。”何念不知道他提父亲做什么。
指腹碰着的红木桌面极光滑,崔柏君继续道:“我幼时曾在宫中见过他,少年画师,有过目不忘之能,而皇祖母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他笔下的人像,形神俱在,迄今还有两幅留在宫中。”
若非他提起,何念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做过宫廷的画师。
何府上的人鲜少提父亲的过去,在落云县时,亦没人跟她说起过父亲年轻在京的事。
她隐隐感觉,父亲极不愿意触及京城的人与事。
人人都有秘密,何念自然没有亲自问过他。
若非她是独女,日后恐怕无所依靠,他都将京中的亲缘割舍了。
现在离父亲少年时,已是多年过去,何念禁不住拈了块话梅。她没有吃,只是隔着帕子用力捏住话梅核的位置:“我父亲鲜少画画了,他都是看书练字居多。”
崔柏君留意到她手指的动作,发觉她用力时,有两指曲地厉害。
他眸子微暗,敲着桌面的手顿住:“那倒是可惜。”
话梅核硬邦邦的,何念笑问:“哪里可惜?”
“我一直在找画师画人像,至今找来的都不能画出我所描述之人的神韵。”
宸王殿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没来由地与她闲聊。何念只是顺着他的话:“大宁朝人才辈出,假以时日,殿下定能找到合适的画师。”说话间,何念终于无意识地将话梅核给捏碎了。
碎掉的核锋利尖锐,隔着帕子都硌地疼。
这疼痛,不禁教她鼻尖微皱。
恰在此时,本关住的半边窗被推开,窗外翻进四个黑衣人。
黑衣人两人用刀两人用剑,配合默契,目标一致,齐齐向崔柏君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崔柏君仰身避开,同时拿起桌上的茶盏一翻。
茶杯及地,乍然破裂!
这声响仿佛个信号,闻声而动的侍从们破门而入。
突如其来的变故,何念不免惊讶。
众人混战,黑衣人向崔柏君的攻势越发迅猛。
崔柏君虽没有佩剑,但有侍从,这几个黑衣人显然不是对手。
此间小小战场,何念不好留,正起身避开,其间的一个黑衣人却忽然挥刀向她砍来。
刀霍然砍入木头的声起——多亏她被侍从一推,堪堪险避。
看侍从们还护着她,黑衣人不待从木椅上拔刀,索性挥手拽住她,一把将她拖到临窗之处。
如此惊变,出乎意料。
大风猎猎,只听黑衣人笑声桀桀:“宸王殿下,现在你是不是该停手了?再打下去,你喜欢的这个小美人可要一命呜呼了。 ”
外面的风像刀子一样,吹的脸又紧又疼。
风吹开了一点云,可天上露出来的那一点阳光毫无热度可言。
何念声音很轻,不管这位黑衣人听不听得到:“这位壮士,您冷静些。”
对着一个姑娘,黑衣人不以为有对话的必要,他将她拎起,推按在窗栏上。
如此一来,何念大半边身体几乎都悬在窗外。
于人来说,六楼很高,尤其是这般半悬着,不管是看客还是历经者,都是触之心惊。
外头的风更猛烈!
可黑衣人没用力往回拉她,她只能微屈着身,两手用力够住那窗栏,让自己有所平衡,不至于掉下去。
黑衣人顾不得理会何念,他一直在看崔柏君,嗤声道:“宸王殿下,这人你难道真的不想要了?你们都速速放下刀,不然等会儿这姑娘肠肚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