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里,我的心情逐渐明朗,端王府外,朝廷局势波诡云谲,而叶家,就好像山雨欲来之际,飘荡在烟波浩渺海上的一叶舟子,随时都是倾覆的可能。
先皇共有四子,前三子均是太后所生,端王是最小的儿子。
先皇去世后,嫡长子登基本是无可非议。嫡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前期倒也还好,勤民听政,旰衣宵食,这些年听说身体越来越差,一旬能上一次朝便很不错了。
皇上有后宫佳丽无数,皇后先后娶了两位,更别说贵妃、后妃都是超编配置,那昭仪、美人、才人、婕妤之属更是多如牛毛。
奇怪的是,后宫配置顶流,子息却寥落,也就第一个皇后留下一个公主而已。
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又没生出儿子,这朝中局势自然是颇有深意。
一桩运河工程贪腐案引起京城官场不小的震动,渐渐地就有了二皇子勾结以左相为首的官员,阴图异志的风声。
二皇子连夜进宫,向太后告发三皇子伙同兵部尚书,也就是我叫了十几年的爹,暗自联络边疆掌兵大将,听说还带了两大箱子的“罪状”。
这下子,官场可就炸开锅了,所有或多或少与二龙相争有关联的官员几乎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更有甚者已经在转移财产,安排后事。各地钱庄因为兑钱的太多,倒闭不少。
太后这一党得意洋洋,坐观虎斗,或是摩拳擦掌,等着大规模抄家时发家致富。
然而太后迟迟不见动静,二皇子、三皇子也都被罚在各自府中闭门思过,大约过了两三个月,在冬至来临前,皇上出了诏书,让三位皇子即刻出城前往自己的封地。
没有诏命,永远不得返回京城,除了留下少数护家卫队,不得私蓄兵丁,府邸规模不得超出标准,另外关于服饰、用度、饮食都有严格规定,甚至还派了几个巡检,名为沟通感情,其实就是监视皇子在封地动向的。
臣子就处理了两个,一个是左相,一个便是叶尚书,革职查办全家流配沙门岛。
太后这一雷厉风行的举动避免了官场震动,平稳了局势,也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虽是借着皇帝的名义颁布诏令,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出于太后之手。
因为我与叶凤儿嫁给了端王,属于皇家成员,避免了跟着叶家流配的命运。
端王府举家北上燕云州的时候,叶凤儿患病不能起床,请示太后之后,暂留京城养病。
比起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参差十万人家的京城,长江边上的云梦州显得苍凉又凋敝。
云梦州的端王府邸跟京城没法相比,但无论规模还是形制、地段,在当地都算得上首屈一指的。
但即使如此,看着端王稍显落寞的神态,我亦替他不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想来他又没参加二龙相争,如何连他也放到僻远的封地。
跟两个哥哥的不甘不同,端王似乎已经做好长期留在州的打算。
修水利、建学校、劝农桑、教纺绩,甚至端王自己也开辟了一亩农田,与民同耕同种同收,我也在云梦州向当地妇人学习了纺织技术,端王的一般日常衣裳都由我亲手纺织、裁剪、缝制。
我与端王头胎得男,二胎依旧是男孩儿,云梦州的八年应该是我人生当中最平静、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像普通人家的夫妇一般,我与端王,白日或是耕种纺织,或是带着孩子流连山水、荡舟湖泽,晚上孩子睡后,端王读书诵典,我则凭几学书,而端王也会在一旁悉心指导。
如此无忧无虑,我都忘记了,我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朝中局势的悬而未决。
这八年,朝中发生了太多事情。
太平二年,皇帝英年早逝。
太平五年,接替帝位的二皇子被废,迁徙崖州,永不返京。
太平八年三皇子被废,贬为庶人。
当朝使带着太后御旨,来到云梦州的时候,端王正与谋士对弈。
待接得即刻入京继承大统的懿旨后,端王面容平静,与谋士接着对弈。
我听说此事,也不便打搅,躲着屏风后,看着他肃然危坐的身影,心情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