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甲问端王:“如今朝上大臣,均是太后故旧,专尚诈谋。王爷两位皇兄均有子嗣,何必定要迎立外藩,此行必是凶多吉少,王爷以为如何?”
谋士乙却道:“两位皇帝子嗣均年幼,王爷年长。这些年王爷与王妃一道亲事稼穑桑麻,贤名声动云梦州乃至天下,太后与诸大臣顺从舆情,来迎王爷,王爷应该尽快前往,统治天下,一展平生抱负,何必多疑。”
端王长久不言语,专心下棋,好一会,却听谋士纷纷赞道:“王爷好手段,一着险棋转败为胜。”
“你们都退下吧,好生款待来使,本王自有定论。”端王淡淡说道。
谋士纷纷退去,端王头不回却突然说道:“芃芃,出来吧,站那么久,不累么。”
我脸一红,好似隐私被人发现一般,缓步从屏风后走向端王:“王爷怎么就知道的。”
他伸手顺势将我拉到近旁坐下:“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你的脚步声难道还听不出来。”
“王爷,有个问题妾身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我会不会去京城是吗?”
我点头望着他,他淡淡说道:“自然是去的。”还没等我说话呢,他嘴角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问我:“你想当皇后吗?”
端王提到皇后,我脑中出现的便是太后那张不怒自威冷傲的脸,回道“王爷,我觉得如今便很好,你、我、辰儿、凯儿,还有我肚子这个孩子,五个人在云梦州的日子是我从来不敢奢望的日子。”
端王轻轻将手放到我的肚子上说道:“我希望是个女儿。”随即他起身,走向窗边立定。窗外,阵雨骤停,几丛芭蕉显得鲜翠欲滴。
“虽然平静,到底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总是靠着人家给活路,万一她不给你活路,你能如何?”平静的话语暗藏机锋。
“母后断不会如此。”
他回头,眼里第一次透出一股寒意:“芃芃,你看这走马灯似的帝位更替,历朝历代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吧,有什么又是她不敢为的。”
“那你就别去京城,别去跟母后争。”
“这个大梁国姓萧,不姓姜。”端王落下这句话,甩袖离开,那一刻我觉得他似乎有些陌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端王殿下。
端王这次跟着来使回京,不准备带上我和孩子。
临行前一夜,端王平静地告诉我,若是他在京城有不测,会有人护送我和孩子从小道前往镇南将军府,随后镇南将军也就是端王的亲舅舅 ,会把我们送到南越国。
到了南越国,至少性命无虞,生活无忧了。
我正帮着端王点检行李,听到端王如此说,心中陡生莫名的忧伤:“母后断不会如此吧。”
“芃芃,人心难测啊。”端王的脸隐藏着烛光外的阴影中,声音带着浸骨的冷。
我打开一只其貌不扬的褪了色的酸枝木箱子,心中纳闷,怎么端王会带上这么一只旧得有些破的箱子呢,端王虽说节俭,但品味到底不俗。
打开一半,映入我眼帘的是叠放整齐、亮闪闪的龙袍。
端王不意我会打开这个箱子,从幽暗的角落闪到我近旁,啪地一声合上箱子,从未有过的举止粗莽。
“蟒袍,以前做好的,一直也没机会穿。”他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些,尴尬地解释。
我没说话,也不再去点检行李,只是嘱咐人赶紧铺床,伺候端王早点歇息。
只是,我分明见到那箱子里装的是五爪龙袍,距朝使到来也左不过三天,这龙袍岂是短时间可以缝制,光是那上面缀的数千颗南海明珠怕是没个几年都不一定凑得来。
端王很早就做好了龙袍,难道对于今日,他早就有所准备。
离别的愁绪,冲淡了萦绕在我心头的疑云。
我内心有对端王此行的担忧,也有对孩子安全的顾虑。
八年了,端王从未离开我和孩子们半步,此后,我将是孩子们的护佑。
端王不是寻常男人,如果我总是以被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后,先不说对他有何助益,关键的时候我有能力保护辰儿、凯儿以及肚中的孩子吗?
还有云梦州的百姓以及官员,他们给予我们尊重与荣耀,若是端王有不测,我真的可以逃命独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