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嫒看他时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叫楚阑不肯确认此先还在与他温和说话的人,在不久之后就会对他露出这样冷冽的目光。
二者竟是同一人。
她是对他素有柔情,这些情谊也在天长日久中模糊了楚阑的眼睛,让楚阑忘记孟嫒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对他有所好感——孟嫒,根本是因为他这张脸皮呀。
这一张和楚容臣相像的脸皮。
楚阑不是不知道,也一早就明白,但是往日孟嫒对楚阑的温和态度,历历在目,让楚阑潜意识里忘记了这件事。
而今再回想起时,楚阑已身陷囹圄之中。楚阑目前的窘境正是由孟嫒带来的。
殿堂之下,那颤巍巍跪着的人正向殿堂上的孟嫒求饶,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可楚阑听到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称呼,皱了皱眉。
在楚阑心目中,孟嫒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太后娘娘”。前半生孟嫒是他的妻,此半生孟嫒是他的仇敌、也是他最初所依附的人,“太后娘娘”,这个生活在楚阑听来极为不妥。
楚阑不喜欢这个称呼。就连投向底下那该死之人的目光也带了十分的冷冽。
殿堂之下的人连连叩头,“娘娘,我知错了,求你饶过我吧,我已心有悔悟,我再也不敢了,请娘娘宽恕!!”
孟嫒脸上的表情淡漠。
在听到底下的人这样说后,孟嫒隔了一会儿,才有反应。
“你说你再也不敢?”孟嫒问,重复了底下这人方才的一句话。
底下这人听到孟嫒的声音,心中顿时起了欣喜,这位孟娘娘,还是当初先帝皇后的时候,就已最以仁德出名,如今孟娘娘身在高处,想必从前仁德之心不曾改,既然已经问起了他,也定然是会宽佑他才是。
这场宫宴,因为这位罪臣而停止了歌舞。
孟嫒冷淡的视线落在跪着的人身上,她继续说道:“可予又何曾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叫你如此在外头传出那些流言蜚语,令予名誉受损?”
“试问,予该如何才能放过你?”孟嫒的声音依旧平淡,即便她一声之下,是要除去对方性命。
底下的罪臣听到孟嫒这样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呆愣愣地抬起头,大胆的直勾勾的盯着上位者看,然而使他慌张看去的人,却并非是那位要将他处以死地的孟娘娘,而是孟娘娘身侧的那位在外人眼中是何其无辜弱小的君王。
“陛下!”底下的罪臣惊呼一声,紧接着注意到皇帝皱起的眉头,他转而看向孟嫒,“娘娘!还请宽恕我,罪臣再也不敢!娘娘!你就看着我,为楚国忠心了半辈子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娘娘……”
底下的罪臣求饶的声音愈演愈烈,落在孟嫒耳中,孟嫒只觉得有如蚊虫呢喃,她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侍卫冲下殿堂,一手捂住了那罪臣的口鼻,将那罪臣拖了下去。
罪臣被强行拉走时,遥望的眼神,是向楚阑的。
“……”
“娘娘,莫要恼怒了。”楚阑哆嗦着手,向身旁的孟嫒举起一杯清酒。
只要孟嫒和他一样喝下去。
毒性立刻会散发,孟嫒也就会立即倒下。
一旦孟嫒倒下,楚阑就是掌权者,到时候楚宫上下自是无人不从。也包括方才被拉下去处以极刑的罪臣,楚阑也可以有一救之力——
楚阑没有想要谁死。即便那个人的性命楚阑毫不在意。然而对目前的楚阑来说,那个被众人称之为“罪臣”的,却是楚阑目前为数不多的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
虽不是什么良将。
但这枚棋子兵卒,用于渡河是再好不过,就这样折损在孟嫒手中,楚阑深深为他觉得可惜。
“娘娘,便于我喝一杯吧。”楚阑思考的间隙,脸上浮露出一丝笑容来,面对孟嫒时,楚阑总要将他最好的样子呈现给孟嫒看。
毕竟,重生之后的楚阑早已经明白,只有这样错才能一步一步才能让孟嫒对他放下警惕的心思。
重生之前,在楚阑眼里,孟嫒就是那温室中的花朵。模样娇妍美丽,何该开在一片净土之上,所以他想毁掉这朵花,他对她冷言冷语,孟嫒却对他不管不顾,背着楚阑,孟嫒始终在心中记挂着那个人。
那个……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楚阑比不过的那个人,而到后来楚阑自己也觉得自己比不上楚容臣。
眼睁睁的看着孟嫒将酒杯递到了嘴唇的边缘,眼睁睁的看着孟嫒就要将那杯毒酒喝下,可是一个转瞬之间,楚阑再眼睁睁的就只看到孟嫒轻描淡写放下酒杯的样子。
楚阑一时间愣住。
心中分外惊诧。
她不喝?
她为什么不喝?
莫非是看穿了他的诡计,识破了他的把戏,还是因为别的?孟嫒到底是怎么想。
这一切都令楚阑费解。
“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