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鸣雪已经着急了一天了。
兄长向来行事稳妥,大约并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为什么燕晗忽然就放话要杀了他呢……
事发突然,唐明月还没有向宫中传递消息,昨日燕晗震怒后,他才匆匆回到府中。
听闻今日早朝的情势也不太好。
江鸣雪在房里焦灼地来回踱步,正打算赶紧写一封信递出宫去,刚坐到桌案前,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洛将军?”
她放下刚刚提起的笔,从桌前起身,依约猜到了洛拏云为何来找她:“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可是因为唐大人?”
洛拏云眉头紧锁,听到这话,神色更不松快,“是。”
自江鸣雪认识她以来,这个年轻的女将军就从没有什么为难的时候,似乎永远打不败,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措。
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下却已经有种莫名的慌乱。
“边关加急传来奏报,西戎攻下了云州。”
在江鸣雪错愕的目光中,洛拏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卑鄙小国,居然以云州满城百姓相要挟,要大荣拱手让出雁沙要塞……”
“否则就血洗云州城。”
洛拏云双拳紧握,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江鸣雪觉得周身的血都凉了几分。
雁沙要塞,是大荣北方的天堑,地势高峻,常年驻军,如果拱手相让,南下一马平川,他日若落入西戎手中,大荣大约永无宁日了。
但云州城满城的百姓……
江鸣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长久以来,云州地处边远,边防稳固,所以不论是观澜阁还是朝廷,都没有太上心。
西戎与北齐有联合之势,但北齐近来动作颇多,他们的目光一直聚集在北齐。此番西戎迅速出手,各地还来不及响应,就让他们得手了。
所以她直至今日,还没来得及得到任何的线报。
“陛下看来,雁沙要塞是绝对不可拱手让人的。”
洛拏云见她若有所思,便直接了当道:“此事其实不无道理,虽然燕沙只是一个边陲小山城,但背后几乎系着整个大荣的兴衰。”
“但唐大人太良善了……”
江鸣雪见她担忧的神色中,似乎还透出一种苦涩的笑意,大约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们都了解唐明月。在他眼中,一座城的人命,并不比一国的人命更轻微。他不是一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总是想要保全所有人。
江鸣雪记得儿时读书时,兄长和自己说过一句很费解的话,
“一个人和天下人一样重要。”
那时她并不理解兄长的意思,只知道他神色温和笃定,让她记了好多年,至今仍旧清晰。
洛拏云见她在出神,想了想,还是担忧地开了口:“江姑娘,你大约认识唐大人许久了,你知道应该如何劝他吗?”
“陛下的想法,是无人可以左右的。”
江鸣雪愣了愣,难得感到一种无力的悲哀。
其实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下,不论是保全天下人,还是去救一城人,都是没有错的,甚至都是善良的。
她赞成燕晗,更理解兄长。
江鸣雪看着洛拏云的眼睛,想了很久,还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她早担忧,当朝堂与江湖的立场不可调和的时,兄长会成为第一个祭旗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送别洛拏云后,她看着桌上的笔墨,手指乏力,一时不知该怎么下笔。
她担心天下的僵局,想不出更好的破局之法。
她更担心,年幼时不明白的道路,唐明月会用生命教会她。
……
下午,江鸣雪终于收到了兄长的来信。
如她所料,唐明月不愿意妥协,依然坚持要保下云州城的人,弹劾的奏折一封封递上去,言语之中所指的都是帝王。
饶是燕晗已经放言,再忤逆圣意,就杀了他,他到底还是没有退让。
其实不仅是兄长,观澜阁的人也认为,舍一城而保天下,不是一个良善的选择。
他们大都来自世间隐晦的角落,蒙受过不公与苦楚,常常成为被世道抛弃的人,所以越到这种时候,越是感同身受,越不想抛弃别人。
至于燕晗,帝王常在权力的顶峰,谁愿意共情他呢?
更何况,他看着也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江鸣雪打开今日边关送来的密报,战事迅速在各地的暗桩传播开来,云州城已然危在旦夕。
因此,今日观澜阁各处传进来的密报中,都赫然写着一句话:
“愿挟天子以令天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短短一句话将江鸣雪的眼睛刺得有些疼。
在她进宫之前,其实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