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后,天将亮不亮时分,积雪已经没过脚腕,从皇宫小门里晃出来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了南宁王府,之后没有再出来,很快,从南宁王府侧门出来两个人,带头走得飞快的少年着蟒袍约莫十六七岁,后头跟着一个书童。
他们行色匆匆,赶着去救命,一拐角却被什么东西绊得飞扑出去,书童贴地转身将少年垫在身前,站稳之后拉开距离将少年护在身后,瞧着那堆绊脚的活物。
“谁!”少年低声一喝,那土堆一样的东西缩了起来,他又往后退了两步,着实有些色厉内荏。
书童蹲下去掀开了盖在活物上面的麻袋,底下豁然滚出来一个人头,书童吓的一退三丈远,抬起脚就要揣,却被身后的少年拉住。
麻布袋完全揭开,底下躺着的竟是个女人,浑身上下还算干净,瑟缩在屋檐下大概是想躲暖,露出来的半边脸庞秀气白净,少年觉得有些眼熟,可他还没想出来哪家小娘子会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地上的女人突然翻了个身,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裤脚。
少年猛地站起又摔倒在地,这个时候身上有烧伤又让他觉得熟悉的人,必定是将军府的人,而将军府敢如此吓他的人,只有一个。
“世子,你认识?”书童看世子坐在地上不动,主动把女人扶正靠墙坐着,“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天气太冷,女人在雪里晕得太久了,手指冻成了握拳的姿势,骨语用些蛮劲没打开,从怀里掏出来短刀,世子连忙拦住,手背在女子额头上探了一下,温度高的惊人,“不得动粗。”
骨语有些犹豫,将女子的手腕抬起来,正好从虎口的地方漏出一点点金色符号,若放在平常,他们未必能想得到这个符号有什么含义,可现在他们正是为了这一串符号才急匆匆进宫。
寅时初有人从宫里传来口信,南宁王上交了一个假的兵符,新帝震怒,南宁王已经在宫外跪了有一个时辰,若再无说法,只怕凶多吉少。南聿珩这才立即动身进宫,想先求缓和之法。
只是没想到上天眷顾,这缓和法子来得这么巧合,南聿珩拍掉女子身上的灰尘,示意骨语:“背上,找辆车好好护着,在宫外等我。”
南宁王年事已高,南聿珩心里着急,从正门一路疾行,但赶到保明殿时正值早朝,南聿珩在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才被召见进殿。
殿外,南宁王已经脱去了外袍和管帽,跪了太久支撑不住,以头点支地勉强维持跪姿,是否清醒尚未可知。
新帝南玉胤在皇子中年纪最小,登基的时候不过十四,在尚未登基之前,性格一直温顺有礼,每月都会邀请南聿珩进宫赏诗作画,可如今他正坐堂上,南聿珩跪伏在地,额角被新帝扔来的砚台砸出一个血坑。
南玉胤语气很淡,仿佛刚才扔砚台砸中的不过是蝼蚁:“你若只是来求情的,不如赶紧回去。”
南聿珩斟酌了一番,说道:“其实父王拿回来的并不是假符,而是旧制副将领兵兵符,乃先皇所制。指挥使杨怀灵出发前去北境支援走得急,陛下新赐的虎符尚未传达新军,新军将领只得将自己手里的兵符交给了父王。”
南玉胤低垂着眼睛,他在想什么无人知道,但神情里满是只听结果的阴鸷,和年纪甚是不符,“错在副将领?”
“可能只是中间错过了交接,所以……”南聿珩抬头对视,南玉胤一脸淡漠,从他进来时便是这副表情,不管是砸人,骂人,愤怒,好像都是一副面孔,顶多只是眉眼动一动,像带着一副假面皮,“指挥使既然没有交接领军,新虎符一定还在杨家,我愿意替父王找回新虎符,将功补过。”
“期限。”
“一天。”话音未落,一滴汗从南聿珩的额头上滴到地面,太明殿内烘着暖意,却好像有一阵寒风过,他背上一时冷汗津津。
如果杨幼花手上攥着的那块不是真虎符,那今天的求情只会火上浇油,可是不这么激一下新帝,等南玉胤改变主意起了杀心,恐怕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虎符并没有新旧制式一说,新帝不是不懂,顺应下来也只是觉得根本无关紧要,他要的不是真假新旧,而是那三万还未出征的杨家新军。
不管怎么说,三万新军换一个王爷的命,对南玉胤来说是值当的,对南聿珩来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