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在嘶叫,尖叫拌在颤声里直冲云霄,几乎要把暴雨撕开。可雨水组成的帘幕撕不开,于是这成了地狱般的景象。
吴小灯爬起来一点,手臂一软,又倒回去。
楼里的震动正在平息,只剩下一些余音。慢慢地,余音也没有了,天麟楼沉默矗立在山林间,仿佛方才一切都只是幻觉。
雨实在太大了,叫人呼吸不过来,人群观望一会儿,稀稀落落地往回走。
这场意外一出,估计明天就会大规模退房。
吴小灯头晕脑胀,无处可扶,只能慢慢往回挪。中途起了念头,寻思可以趁乱逃走,雨依旧大,会冲刷掉她所有的痕迹。
她手搭凉棚,四下张望,确定了方向,就要往那里走去。身后一个声音叫道:“——你要去哪里。”
是江子算,这些人之中,只有他会用身份证上的名字称呼吴小灯。
吴小灯不说话。
江子算冷笑,“方圆几十里都是深山,你就算离开了天麟楼,也活不过今晚。”
吴小灯依旧一声不吭,只是垂着头,往楼里走。
她一身雨水草叶泥土,回到房间,强撑着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吹干头发,爬上床位。一层薄被不够,又去柜子里抱了一床,两层叠在一起,才勉强生出暖意。
她钻进被窝,模糊地听到三叶讲:“你淋了雨,我这里有姜枣茶,你冲一杯。”
吴小灯想回答,却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半夜,她发着烧,视野都是变形的。房间里没有人,她踩不到鞋,光脚下床,摸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是热的。
吴小灯闭了闭眼,勉强挤出清晰的视线,低头找鞋。昨晚淋湿的鞋子似乎拿去洗过,架在窗边晾,已经半干。
她愣了一会儿,换好衣服,找出电吹风吹鞋子。
过了很久,她穿戴整齐,茫然地坐在床尾。
头突突地疼,高烧过后的骨头酸软,她又不想躺下,半死不活地坐着,身上发冷,裹着外套,心里总感觉要出事。果然没一会就有人来拽她,说焦老板有请。
对方力气奇大,快要把她手拽掉,吴小灯索性顺势摔在地上,躺平不动。
砰地一声,那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情况,想踢她,却碍于焦老板的命令,只能骂骂咧咧去扶。
吴小灯真的起不来,痛苦万分地说:“大哥,体谅一下病号。”
那大哥说:“我呸!屁事真多!”
吴小灯立刻凶猛地咳嗽。
伙计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捏着鼻子把她带到地方,就如避洪水猛兽一般,立马离得远远地。
焦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喜笑颜开地对着吴小灯:“小灯,早有准备呀!”
他指得是吴小灯已经穿戴整齐这件事。
吴小灯不置可否,只是笑,其实脑袋昏昏沉沉,一点没听进去。
焦老板又说:“三叶和他有私情,你知道吗?”
吴小灯抬起头。
这是一楼的餐厅,此时桌椅靠边摆放,大厅中间只摆一张椅子,椅子上绑缚一个人,垂着头。
是江子算。
吴小灯心说,敢情你不是让我来做人质,而是围观捉奸现场来的。
焦老板看着她,她想了想,顶着所有亡命之徒的目光,说道:“我睡眠质量很好。”
三叶一哂。
从吴小灯进屋到现在,她始终站在窗边,环着手臂,一言不发。
此刻她终于动了,抄起桌上水杯,走上前,毫不犹豫泼了江子算一脸,架势像泼硫酸。这个天气虽然不冷,但凉水泼脸总归不好受。江子算开始有转醒的迹象。
三叶冷冷地说:“老焦,我现在告诉你了,你杀了他,我随你处置。”
说罢,她看向江子算,目光冰冷,“命我也不要了,非得把你扯下去,咱俩一块儿死。”
她说这话时带着一股狠劲,江子算也被这股劲镇住,半晌低着头说不出话。三叶见他装死,上前鞋跟踩住他脚尖,狠狠一碾,江子算倒抽凉气,缓缓抬起头。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几个深谙此道的更是脸色都变了,“人-皮-面-具?”
“江子算”被水打湿的脸卷起了边,像蛋挞的外皮。焦老板面色一凝,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前揪住那层卷起的皮,往上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