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沙烟。
不用看,阿且便知道必有一道娇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追在后面,手里还黑乎乎地抓着一团泥巴。
小红豆努着嘴:“陪我玩儿,陪我玩儿泥偶嘛!”
小红豆是桑归里最小的孩子,举族迁徙时她差点胎死腹中,生产更是万分不顺,母亲也因此离世。父亲思念爱妻,为小女赋名思思。
“噗通”一声,还在蹒跚学步的桑思思自己脚下一绊,平地摔了个狗啃泥,泪花登时在眼眶里打转。
桑思思望向一旁的桑且,委屈道:“他们嫌捏泥巴无趣,都不肯同我玩儿。”
村里的孩童正是鬼见愁的年纪,满村的疯跑,哪里静的下来。
桑且放下农具半跪,伸手将她轻轻抱起,帮她掸去一身尘垢,笑了笑:“那哥哥帮小红豆去把他们抓回来,一人捏一个泥偶给小红豆赔礼,好不好?”
“好!”桑思思一口答应,生怕他反悔,转涕为笑,双眼弯得像月亮似的,“阿且哥哥最好了!”
桑思思就真的乖乖待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捏起了泥巴。
她一边捏着泥偶,一边想,一定要捏出一个模样最巧的送给阿且哥哥,叫他们都羡慕他。
可是她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
没有看见桑且。
却等来了另外的人。
说到这里,阿且的表情痛苦起来:“我当时真不应该把小红豆一个人放在那里!我就该——”
又该如何呢?
把小红豆带在身边,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晚霞慢慢在桑归里的天际铺展开来,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向黄尘大地。
余晖从那满身银饰的女子身后映来,落在地上的影子将小小的桑思思全都包了进去。
清脆的轻鸣声在桑思思面前停下,一道脆若敲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朋友,你在这里等谁呢?”
桑思思看了一眼这奇装异服之人,继续捏泥偶道:“我在等哥哥。”
女子问道:“我的银镯不见了,你看见我的银镯了吗?”
桑思思正在给泥偶捏嘴,心不在焉:“没有。”
“那你能帮我找一下它吗?”
天色渐晚,桑思思心中有些焦虑,抬头瞥向身后,还是没看见桑且的身影:“可是我在等人。”
女子笑起来,身上的银铃随之一起叮当作响:“他们不会来了。”
“你骗人,阿且哥哥从不说谎的。”
“不信的话,你随我回去看看,”女子俯下身,垂怜地看着面前这个泥娃娃,向她伸出手,“我带你去找他,你要帮我找银镯,可以吗?”
桑思思望着女子犹豫了片刻,她才不信呢,阿且哥哥从来不会言而无信。
可为什么今日迟迟等不到他呢,就连村上的其他人也未曾看见,难道他真的不回来了?
不行,她要去找阿且哥哥。
几番纠结后,桑思思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她:“好,我要去找阿且哥哥。”
平日里炊烟袅袅的桑归里,此时仿佛沉睡一般,寂静无声。
早晨出门务农的父亲,隔壁院子经常给她做香喷喷的烤红薯的婶婶,还有说要去帮她逮人做泥偶的阿且哥哥......
她不要他们陪她玩泥偶了,他们到底在哪儿?
女子轻车熟路地领着桑思思走到倔头巷,好似对此处很熟悉一般,打开了地穴的门。
那是桑村长领着大家一起修建的地穴,专门用来避乱的。久经战乱的桑氏犹如惊弓之鸟,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桑思思跟在女子身边,紧紧地攥住手中的泥偶。
不知走了多少阶,桑思思向昏暗的地穴深处望去,惊喜地发现她熟知的长辈们竟然都在此处。
他们站在两边,换上了桑思思从未见过的衣裳,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样。
桑思思开心地叫起来,跑到他们身边:“父亲!婶婶!你们原来在这里!”
她伸手去扯父亲的衣角,可无论她怎么拽,二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闭着眼睛,对着她笑。
为什么父亲婶婶不理她?
桑思思有些害怕,转而寻找桑且的身影,极小声地唤了一声:“阿且哥哥,你在这里吗?”
桑思思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从这些无动于衷的伯伯婶婶们的身前走过,
烛影幢幢,最里面,不知何时竟然摆放了一座巨大的泥像。
那泥像脸上的笑容与父亲婶婶一模一样。
而它之下,不知背对着什么东西,发出窃窃啃食的声音,好似怪物。
桑思思快要哭出来了:“那是......”
听见身后的动静,那头怪物倏地停下了动作,将头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手中的泥偶“砰”的一声摔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