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皆兄弟好不好。
络腮胡忽然向前一指,神情惊喜:
“哎哟!张三!我可算找到你了!”
黎枝燃前面的中年男人正乐呵呵地看热闹呢,被络腮胡忽然一喊,摸不着头脑地迟疑道:“我?我姓李......”
“李四!我就说是你嘛,老远就瞧见你了!”
黎枝燃只觉身边一阵风刮过,就见络腮胡从队伍后头异常灵活地挤了过去,还不忘回头冲她咧嘴一笑:“我们认识的,小娘子莫介意,各位莫介意哈。”
再往前,排着的便是群壮汉了,络腮胡与“故友”久别重逢,不打算再挪了。
他探头探脑地望了眼前面的队伍,开始闲不住地同旁边的张三李四们叙起旧来:
“哎哎哎,你们都听说了吗?咱们这次啊,可把金邦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本就沉闷的长队,被络腮胡这一嗓子将周围的人都吆喝精神了,纷纷缩着脖子凑过来:“听说了听说了,乌梦江这一仗可打了好久呢。”
黎枝燃站在身后,掀起眸子望了过去。
苍洲与金邦交战多年,这次在乌梦江僵持数月之久,鹿军水源被占,粮草被截,数万鹿军就这样被迫按兵束甲,进退两难。
本以为乌梦江必输无疑,谁都没想到,鹿军竟然破釜沉舟了。
络腮胡神秘兮兮道:“那你们可知,这僵持不下的战局,为何会突然出现转机吗?”
“当然是咱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将那金邦狗贼打退的呗。”
“哎,此言差矣,”络腮胡摇头叹道,“这一次啊,可全都多亏了咱们大将军的长子,习灵小将军!”
“习灵小将军?”
络腮胡口中的习灵将军,众人也有所耳闻。
大将军膝下所出一共两子,这长子之名便唤作习灵。
苍洲新朝刚立时根基未稳,外敌皆虎视眈眈,趁机来犯。是大将军临危受命,率三万将士击退六十万北离大军,生生将域线推了数十里。
而长子自记事起便跟在大将军身边耳濡目染,更是将门虎子。年纪轻轻便已能独当一面,所到之处战无不胜,立下了赫赫战功。
乌梦江一役,正是习灵将军一人,一马,孤身千里奔袭至金邦本营,重伤了金邦年轻的主帅纳忽勒后全身而退,威震金邦,使其军心溃散,被最后鹿军一举击退。
这简直是将金邦的脸狠狠踩在地上,怎能不叫一个痛快!
被络腮胡绘声绘色地这么一说,仿佛叫他们亲眼瞧见了那场面似的激动起来,忍不住地拍手称赞。
无论他们来自鹿央,亦或是四方封地,毋庸置疑的是,他们同为苍洲子民。
而在苍洲子民的心中,大将军绝对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鼎鼎大英雄。
“不过......真是可惜呀。”
想起方才过关时吃的瘪,络腮胡拍手一叹,用下巴遥指了指前面的城墙正下方的侍卫们,满脸尽是鄙夷道:“咱们苍洲的将军满门英杰,怎么偏偏出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次子?”
祖辈父兄驰骋沙场的时候,这次子不随军行阵也就罢了,竟然还主动请旨,窝在鹿央混了个什么侍卫。
这不明摆着存心要赖在鹿央,躲在父兄身后当个公子哥吗?
同为大将军之子,一个甘愿肝脑涂地,另一个却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真是天差地别。
黎枝燃向前望了一眼,侍卫们都穿着相似的盔甲,只是每条关道上的细微之处略有不同而已,倒也一时认不出络腮胡口中的那个平庸次子。
“说起来,大将军也该回来了吧?”络腮胡一努嘴,“喏,你们瞧,金邦的奴隶都押运到了。”
黎枝燃顺着他们所言,向一旁的不远处望去——
最右边,是专供牲畜进出的畜道。
成群的牛慢吞吞地挪动着,细看之下才会发现,牛群之间竟还夹着一队蓬头垢面的人沉重的铁链栓锁在他们的双手双脚上,刮过地面,发出冰冷拖滞的声音。
寒风一吹,低劣的麻布登时飘浮在身上,冰霜如刀般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无处可逃。
这些便是俘获来的金邦奴隶。
队伍之中,看上去年岁最小的女孩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的手臂无助地环住自己。其他年岁大些的人将她护在中间,试图替她遮去一丝霜雪。
风雪交加,他们赤脚围在一起,走得很慢。
戍卒眼见心烦,挥手就是一鞭子:
“别在这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跟上!”
这一鞭将围在外边儿的人抽倒了大半,饥寒交迫,人躺在地上根本没力气爬起来,索性彻底停下不走了。
戍卒怒火更盛:“好啊你们!故意跟小爷作对是吧?”
“你既不愿走,那就永远待在此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