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屿估摸着慈琅的情绪变动,以退为进,拱手道:“也是我个人的一点拙见,慈公子不必太在意。”
慈琅顺着台阶下来,“是这个理儿——你去取十两银子给关先生,虽然我采纳不了先生的建议,该付的报酬是不能少的。”
伙计听命下去拿钱,倒是关秋屿推辞十两太多,他只要一两,否则下回就不来了。
慈琅只好同意,亲自送关秋屿出店门,“我知关兄现在身负县衙公务,等关兄不忙了,同样欢迎关兄上门。”
关秋屿辞礼,瞅见墙角有些碎木,便又向慈琅求来一把刻刀,想带回家做点小物件。慈琅没意见,让伙计包好交给关秋屿。
手里有了银子,关秋屿也没忘带走自己的被褥,随后,去灯油铺打两斤油,用去一百文,又到布庄给母亲买新鞋,给小妹买新衣,去书店买本旧《千字文》,给二弟认字用。
路过糖铺子,再买几块饴糖,以后少不了哄二弟小妹的时候。
到家又是日暮,气温变冷了些。
关秋屿趁着母亲做饭,溜进里屋,把被褥放回墙角,拿了礼物找二弟、小妹。母亲云氏以为他卖了好价,见他拿出新鞋,都没多问,只说他过完年长大一岁,衣裳裤子明显短了些。
“我近来做了手工,等找人卖掉,也给你做套衣裳。”
关秋屿端碗喝粥,回说:“娘不必辛苦,熬坏了眼睛。明日水车工程开工,县衙答应会给儿子工钱的,以后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缺。娘在家闲不住,可以教二弟、小妹认字。纸墨那些虽然贵,紧着点用,我都能供得起。”
一番话说得一屋子老小都安静下来。
云氏放了碗,眼眶里又有泪在打转,“说起读书,你才是最耽误不起的。若有天……”
关秋屿摇头打断母亲,“京城里的事,都是料不准的。现在,我只想好好把水车工程干出来,让王营满意,让大伙儿吃饱饭,让娘和弟、妹安安稳稳地活着,就成。”
一家子老小吃完饭,关秋屿还得出门去办正事。
他沿着门前的山路,到张介家门外,还没靠近便听见张小七的哭声,接着就是张大嫂的骂声。
“你看你干的啥子事?人秋屿多好的孩子,多亏他帮咱争物资,咱才没冻死、饿死。你倒好,反手找人要油钱,你到底咋想的啊!人家从京城来的读书人,就是在等大赦,将来要考科举做大官,你究竟和秋屿闹什么?”
张介明显气弱,“我……我气上头了!现在已经闹翻了,我还能怎样?不可能让我去道歉吧。”
“为什么不道歉?”张大嫂咄咄逼人。
张介骂了声“住口”,冲出门来,又不知该去哪,只能站在门前,垂下脑袋。
张小七跟着爹出来,抱着张介的腿继续哭。
张介烦心死了,抬手要给儿子一巴掌,被关秋屿上前拦下。
“弟弟莫哭,给你糖吃。哥哥找你爹说事,你乖乖的。”
关秋屿摸了下张小七的脑袋,递了糖过去,等哄住张小七,才抬头看向张介。
“张大哥,对不住,因为我的事,让你和大嫂吵架了。”
张介揣着手,直叹气,“她和我闹,也不是一天两天,和你没什么关系。我那天找你还油钱,你……你别往心里去,是我昏了头,没管住嘴,说了错话。”
“张大哥没说错,欠了油钱当然要还,你家也不富裕。那半罐灯油,老值钱了,我今日上街买过才知道。这不,我肯定不占你便宜,借你三钱油,还你一斤,你都收下,指不定以后还要找你借。”
关秋屿把油罐子递上,沉甸甸的。
张介接住,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他大约知道关秋屿是有本事的,没多问买灯油的钱从哪儿来,只重重点了头。
“你放心,以后我张介的命就交在你手里,你说怎么造水车,咱都听你的!”
关秋屿回之一笑,“多谢张大哥支持,等造完水车,咱还要开荒种地,日子一定越来越好。”
随着关门声,张介进屋与张大嫂说了些话,张大嫂心愧,出门想给关秋屿道歉,却已不见关秋屿的身影。
关秋屿走在回家路上,想着自己给张大哥的承诺,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大家想拿回农具,王营能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