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博县前几年开荒见了成效,在一步步走上正轨,但王营的事儿,就像一把刀,悬在许师爷头顶,谁都不知道,那把刀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与其说许师爷担心王营的安危,不如说他在担心自己的死活。
如此一想,关秋屿便更理解此刻许师爷的眼泪,心里也没了什么同情。
他沉默地喝了师爷送的茶,才淡声道:“许大哥莫急!那个靳大人看着是个负责的,他肯定会向你好生询问水车之事。到时,你只管说出实话,王大人带着博县农户做过什么,又付出了多少,包括那场突发的大火,都要一五一十告诉靳大人,不可有半点隐瞒和编造。”
“那是自然。”
许师爷叹气,不由义愤填膺。
“那年为了造出水车,王大人是劳心劳肺……还有关公子,同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心血,现在却被上面的人诋毁,说王大人篡改工程图,偷工减料。真叫人生气啊!关公子尽管放心,我到靳大人面前,肯定都交代出来,惟愿,能帮上王大人一星半点了。”
正说着话,外面来个衙役通传,说靳大人有请。
许师爷面上一愣,看了一眼关秋屿,却问衙役:靳大人只请我一人问话?
衙役称是,又给许师爷做了个请。
“关公子,那我先去了。”
许师爷笑容逐渐消失,换了副紧张的面容,跟随衙役离去。
关秋屿站在门前,目送许师爷的身影。
耳边响起慈琰的笑声,“你猜猜,他会不会把你供出去?”
关秋屿虽摇头,回身坐下,却说:“供出去更好,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了。”
外面雨势正大。
两人留在偏厅休整,听着屋顶的雨声,毫无停歇的趋势。
慈琰听着听着,又有点犯困,大概身上冷了,她打着哆嗦贴到关秋屿身边,迷糊着抱了他的手臂,这才安稳地睡着。
关秋屿坐着没敢动,怕吵醒慈琰。
如此坐了不到一刻钟,他听见屋外有脚步声靠近,赶紧对进门的衙役比了个“嘘”。
衙役一顿,瞬间明白,便压低声音道:“公子,靳大人让我来请你过去。”
事情都在关秋屿的意料里,他正愁见不到靳休,靳休就自己来请,倒省了他的麻烦。
关秋屿偏头看了眼慈琰,轻手轻脚拿回自己的手,另外拿个靠垫代替,便跟着衙役出了门。
正堂上,靳休端坐上首,官仪威严。
他见关秋屿到了,先给关秋屿赐了座,才笑道:“没想到,你就是关秋屿。”
“是晚辈。”
关秋屿不悲不喜,起身对靳休拱礼,站着继续回话。
“靳大人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博县,便是打算听真话的,那晚辈一定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靳休却一愣,面上还是带笑。
“你们博县那些事,刚才许师爷都说过了。本官现在请你来,就想问问你,博县前任知县王营,是否存在篡改图纸的行为?”
关秋屿听了这话,不禁转头看一旁的许师爷,只见许师爷低了头像是理亏,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控制好情绪,关秋屿再对靳休说:“自始至终,王大人都是按照京城的图纸施工,没有篡改过一丝一毫。”
“若靳大人不信,可以多找些百姓过堂,听听大家的声音。”
“啪——”
靳休砸响惊堂木,公堂上的气氛变得更窒息。
然而众人都没想到,靳休下一句竟说了:“你博县共有多少户百姓,让他们一家家来!本官倒要听听,他们是不是都和你一样的说法,都想偏袒王营。”
话音一落,许师爷从旁边跑上来,直接给靳休跪下,俯首道:“请靳大人息怒。博县的农户没什么礼数,若是都叫来,又要惹怒大人了。大人想听民音,也不用做到这样,真的不用。”
堂下,关秋屿看着许师爷的跪样,拳头捏紧。
他算看透了许师爷的胆小怕事,但越是这时候,他越要冷静下来,抓住眼前的机会。
“靳大人,您问我博县人口几多,我现在就回答您。宣正二十四年大赦之前,博县共有一千余户,到宣正二十五年大赦,离开一部分,目前还余下三百户。如果靳大人觉得太多,那不妨从中选出五十户代表……”
“不必选,让大家都来。”
靳休打断关秋屿,一口下了定论。
说完,他看向堂外的大雨,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膝盖。
这个细小的动作,没能躲过关秋屿的观察。
关秋屿想着,路上连拉车的马匹都水土不服,更何况是身娇体贵、贪图享乐的京官靳休?
只怕靳休膝关节受了湿气,正有苦难言,可巧,关秋屿帮他安排,他不用出门跑,在县衙里舒舒服服坐着,听完三百户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