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在一楼的值房等待,喝完第一杯茶的时候,听见二楼都御史的房间响起脚步,忙起了身。可等他冲出去,追到都察院大门外,只看见两架马车远去的背影。
“怎么就走了?”
高岳心里颇为郁闷,却听身边刚送完都御史的衙役说,两位大人本就带病上值,刚才忽然严重,只能先回府休养。
“人都有生病之时,还请高御史体谅两位大人吧?”
那衙役口吻戏谑,说完还朝高岳笑了笑,似乎在嘲讽高岳,此时较真是很愚蠢的行为。
高岳自然听懂了他的话意,但他找都御史又不为别的,不过正常的汇报公务,为何两位大人避他避得这么着急?
他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奏本,还是坚持好声好气,问衙役,“那你可知,两位大人几时能再回来上值?”
“那小的可不知道了……高御史如果着急,每天都去二楼看一看?”
衙役语气更冷漠,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高岳忙上前,伸手拦下,“我要汇报的公务非同小可,关乎户部尚书刘列的升令,是耽误不起的啊!”
衙役微顿,眯了眼,一下甩开高岳阻拦的手,甚至冷叱了声。
“高御史好大的口气!怎么?您真以为,没有您的暗访奏章,人家刘尚书的晋升令就下不来了?去去去!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您耗,您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可是……”
高岳愣在原地,眉头蹙紧,心里却还不想放弃,还想追上去讨个日期,究竟几时能把奏本交给都御史。
这时,衙役已经回到院子里,走出好几步远。
又像是想起什么,他转身看向高岳,“到三月二十五,等今年殿试结束,那时您再找都御史汇报,一准就成了。”
殿试结束。
高岳品着这个时间点,一瞬间,完全明白了都御史在拖延什么。
他们都在害怕,怕高岳上呈的奏本里会提到前日翠鸣楼出现的那封血书。
“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高岳喃喃自语,眼下都御史对他避而不见,他如果想继续上本,只有一条路。
可是真的要去吗?
他缓缓往院子走,来到一楼值房门前,里面又到了几位同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却都在看见他的刹那,避开了眼神。
去吧,必须要去。
如果他都不坚持,还能指望都察院里的其他人?
高岳下了决心,正要转头出院子,先听外面传来一声喝令。
“安西道监察御史高岳,何在?”
熟悉的语调,惊得高岳身后的同僚们一阵骚乱。
大家纷纷快步走出来,都聚集在院中,站到了来人的面前。
只见来人穿绿袍,在一片青袍里十分显眼,品阶应该在八品以下。
可那些青袍官吏却对这位绿袍官吏分外重视,正眉眼笑迎着。
“都惊动行人司了!莫不是咱们都察院又有人升迁?”
随着一阵小声的猜忌,大伙儿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最后的高岳。
高岳也没有退怯,沉稳上前,给手握圣旨的行人司行人见礼,随后,直接跪在了那人面前。
接着,院中其他看热闹的御史都一起跪了。
“安西道监察御史高岳,听旨。”
行人司行人话音拖长,念到这里,稍微顿了顿。
高岳的心不由随之一颤,接下去他听到的圣旨,果然如他所料。
他被调离了都察院!
耳朵里在嗡嗡作响,高岳被人搀扶起来,他甚至没听清刚才那道圣旨里给他按了什么罪名。
他唯一听清的,只有调离两个字。
行人司行人宣完圣旨走了。
高岳还来不及起身,被身边的同僚围住,似乎在对他恭贺,恭喜他终于能离开,去个更清闲的衙门。
“他说我要去哪儿?”
高岳晃了晃脑袋,一把抓住就近的人,着急地追问。
那人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吓,面上一怔,声音也压低了。
“说的是,高兄要去翰林院出任侍讲,正六品呢!”
“翰林院?!”
高岳回神,猛地定在了原地。
这次调令来得突然,看似给了他一个相当不错的晋升,但高岳都看透了,他离开都察院,算是被剥夺了弹劾、言谏的资格……
这样的调任,根本不是恩赐啊。
高岳垂了头,脚步更加沉重,一步步绕过人群,回到即将不属于自己的一楼小值房。
调令已经下达,他除了听从安排,别无选择。
他正收拾着桌案上的各类文书,院子里竟然又有了动静。
高岳无心出去看热闹,只侧目,透过窗户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