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屿设想过王润在刘家的日子艰难,但王润在他面前从不提自己身上的伤,就摆明不想给外人展示伤口,所以关秋屿心里再担忧王润,也不可能压迫王润非看伤不可。
“我真没事——”
“知不知道,你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王润和慈琰同时说话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关秋屿看着两人,站着没动,任凭慈琰拉王润进了药铺。
他紧随其后,还是没表态,等几人进了内间,他帮忙关上门,并抵在门板上,安静看着已经放弃挣扎的王润。
“听话,不信你嫂嫂的医术?”
关秋屿温声细语,到了这时还在用玩笑口吻与王润交流。
王润没再反抗,在慈琰的一再要求下脱了外衣,再脱了里衣。
在他背上,遍布着密密麻麻、新旧叠加的痕迹,让另外两个观者陷入沉默。
“我看懂了,你穿好衣裳,稍等。”
慈琰留下这一句,起身去大堂理药,她动作熟练又轻盈,捡好了药直接交代店里伙计去熬煮,又单独配了几副外用的,请伙计帮忙给王润敷上。
趁着上药的工夫,慈琰拉关秋屿到门外,征求他的意见。
“他的伤必须连番治疗,中间不能断,但我看他的反应,肯定不愿意配合。”
关秋屿认同她的分析。
他了解王润性格,这位弟弟一直很要强,想让弟弟乖乖每天来治疗,一点也不现实。
再有,如果弟弟的伤是刘家打的,就算来治疗,也得提防刘家变本加厉的惩罚。
于是关秋屿给了慈琰一个更实际的建议,“让他每三天来一次,行不行?”
慈琰咬了咬下唇,迟缓地做出妥协。
“但这是我的底线了。他还不愿意配合,真会死的。”
“好,我劝劝他。”
关秋屿回给慈琰微笑,而后推门进屋,正好伙计收拾完起身离开,余下关秋屿和王润一站一坐。
“你的伤很严重,我和你嫂嫂都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治疗。不为别的,为了你爹和你姐姐,一定保重自己。三天跑一趟,你可以么?”
原本王润听到他的建议,还想争辩什么。
但关秋屿忽然提起父亲和姐姐,这两个称呼像酷暑中流淌的凉泉,成功唤起王润深藏的求生欲。
目光垂落,变得柔软含笑,王润似乎想起旧时,自己和姐姐承欢父亲膝下的美好岁月。
“谢谢哥,我答应。”
“你已经很棒,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如果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只管告诉我。”
关秋屿端了杯温茶递到他手里,看王润接住才起身出门,“时辰不早,我安排个伙计送你回刘家。不送到门前,就送到街口。”
“好。”
王润的应答声终于不再别扭。
关秋屿已经走到门边,回头对他弯唇笑,随后合上了门。
可他一口气还没吐完,见慈琰上来,打着哈欠挽住他胳膊,说担心娘和弟弟妹妹在家没人照顾,他俩必须尽快回去。
关秋屿也有此意,和店里伙计招呼好,一会租马车送一送王润,打算陪慈琰赶回家。
“差点忘了一件事。”
慈琰走出店门又回去,和店里负责的掌柜交代,“以后我来了,您不要称呼我‘夫人’,把我当成我的‘堂弟’。对了,我‘堂弟’叫慈琮,您可以叫我……‘琮儿’。”
请来的掌柜是个四十岁大叔,在柜台打理方面的经验丰富,接触过的人多,见识也多。
此时他听完慈琰的嘱咐,一点没诧异,主人家的要求再奇怪,他也没资格质疑,一切照办就行。
“夫人……不是,琮儿少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么?大家机灵一点,别出错啦!”
听掌柜高声宣扬,店里四五个忙碌的伙计齐齐回应。
慈琰对此满意,转身走出店门,迎上关秋屿的笑脸。
她自然而然靠在他肩膀,听他看似随意地问她。
“九年了,你还是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
“是啊,一个乡里来的赤脚大夫,敢在天子脚下招摇撞骗。比较害怕有人在背地里这样诋毁。”
慈琰的嗓音显得闷,说话的时候微低着头。
看她平时嘻嘻哈哈惯了,冷不妨见识到她如此细腻敏感的另一面,关秋屿的心头涌上莫名的疼惜。
他垂眸看着慈琰挽住他的纤手,小心地把自己的掌心覆上去。
“就照你的想法去做,我支持你。”
“谢谢你。”
慈琰回应他,两人已经走到马车下,她朝关秋屿张开双臂,“还是你抱我吧。”
关秋屿满足她,弯身将她横抱,踏入封闭的马车也没再松开。
美好时光匆忙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