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路过此处时,赵氏只当他另有什么吩咐,连忙颔首,“多谢官爷。”
对方是个年轻人,先是拍拍她的肩,同情地感慨道:“不用谢。”
随后带着点熬夜上工的疲惫,掏出一卷麻绳将妇人的两只腕子捆住。
“淮县县衙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夜里不升堂,知县老爷又上官驿去等候接待钦差了,是以赵氏足足在公堂边的偏厅内嚷嚷了半宿。
“为什么要抓我,我又不曾犯法。我是冤枉的,差大哥,差大哥……”
看守的捕快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呵欠,同样是熬大夜,也不知她哪儿来这么充沛的战斗力。
赵氏嗓门并不大,可就是喋喋不休,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车轱辘。
“差大哥,抓人总要讲个道理吧?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明明才是受害者呀。”
“我得赶着回去见爹娘,我离家小半年了。”
“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王法的。”
女人的碎碎念宛如魔音绕梁,比唐师父念紧箍咒还折磨人,天蒙蒙亮时,小捕快脑子发昏,惆怅万分,终于受不住了,只好让人把常明请来。
“常老板,您看这……”
赵氏正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见官差带来的人是她,一时也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做什么,但她还是站起身碎步而至,央求道:
“姑娘,您要帮我作证啊,我是清白人,是我要您帮我报官的,方才的场景,您也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尚未过堂的嫌犯不便押入大牢,故而皂吏们仅将她两手绑住,腿还能动。
常明站在对面,望向她时目光隐有几分无奈的忧虑。
瞧着颇像是在忧虑对方的处境。
林问清摇着纸扇在旁围观,貌似很好奇她接下来会作何应对。
赵氏见她不作声,又催了两句。
“姑……”
小姑娘忽然叹了口气,风马牛不相及地开口:“潇湘翠是一种生在南疆湿地林中的竹子,外壳比寻常绿竹要重好几倍,因其颜色独特,苍碧可爱,常被文人雅士用作笔筒或是房内的花器装饰。
“潇湘翠的产地鹤冲甚至还有一门制作笔筒的手艺闻名南北,叫作‘竹上雕’。”
赵氏被她兜头普及了一番地域文化,当场就有些懵,“啊?”
“您说这个是……”她茫然,“是什么意思?”
常明微微偏了下头,极有耐心地解释,“我是在说。”
“这种竹筒很重,虽然看着小,但不大可能会被轻易打翻在地,还不叫旁人觉察。”
对方眉宇间隐约怔忡,她便补充,“竹筒是你提前放在地上的。”
不等赵氏有所反应,常明又扔出第二句,“也是我建议官差先将你逮捕候审的。”
她瞳眸里的神色立时从惊惶化作震惊,几乎是本能地往后撤了一小步。
说不出为什么,面前的少女明明还矮她半个头,小脸乖巧娇憨,可赵氏就是觉得,她通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令人不适。
“你……”
她冲常明道,“你想说我杀了汪大勇吗?”
赵氏激动着冲口而出:“他是自己撞坏了头死有余辜,你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怎么能作假!”
意识到情绪失控,她喊出声后自己平复了一会儿,才又说,“就算退一万步讲。”
“竹筒是谁有意放在地上的,可这也不能保证踩到的人就一定能撞上桌子呀,说不准是椅背,还有可能是屏风。
“你不过是在恶意揣测他人罢了,我难道就不能有自保的手段吗?”
赵氏此话一出,那背后默默偷听的小捕快立刻深以为然地点头。
对啊。
这竹筒的功效怎么看都更像拒马桩多一点,也就是个绊脚之物,哪像杀人利器。再说人家一个被劫持的弱女子,知晓今夜官府要出面营救,多个心眼保护自己没什么不妥呀。
此次任务最大的遗憾,不过就是这个恶贯满盈的贼人运气不好,一头撞死了,没留下活口,算不得什么疑点。
坏人就不能运气不好了吗?
总不能每个祸害都“遗千年”吧。
“你说得不错。”
少女的目光依旧清澈,那双明媚的眸子蓦地打了一个弯,居然漫起浅浅笑意,“可如果,他不是死于头部的重创呢。”
赵氏尚未言语,倒是小捕快脱口而出:“啥?”
那死鬼丈夫脑门儿上不是磕了个大包吗!
常明用视线紧追着赵氏,看出她心神动摇,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汪大勇本身便患有心疾,是不是?”
少女随即微微侧身,站在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