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哪能告诉他,上次她收他的礼物还是在拒绝他的时候,那也是她生前见他的最后一面,她上次坦然接受了他给的发夹,但是现在,她不敢了。
她抬起视线,想要先转移话题,于是对哑巴比道:你给“殷红”买礼物了吗?
哑巴点点头。
殷红又开始头脑风暴,然后这才想到那个最正儿八经的理由,她是鬼,咋接受活人的礼物啊!
死人的监狱对外来的事物有严格的限制,虽说都是些有罪的死人,但也拦不住有亲戚朋友啥的想烧点东西下来,啥都往下烧,那监狱早乱了套了,所以上一任监狱长立的规矩是——烧下来的东西统统进不来。
这可怪不了她了,殷红抬起手,正要对傅卫军说明这个情况,只见后者先她一步,静静对她比了三个字:
退不了。
殷红当即接过了手套。
谁说进不了阴牢,她今天就要做打破常规第一人。
人能是冤枉人,钱可不能是冤枉钱。
她接受了以后,傅卫军的心情瞬间高兴了很多,殷红就着医用手套把手套戴上,对着哑巴翻了翻手腕,问他看着怎么样,哑巴想了想,回应道:
很可爱。
殷红雀跃起来,手套让她怪异的双手多了一些灵动的生气,做起那些手势动作的时候,又显得憨态可掬,的确很可爱。
看她对手套表现出明显的喜欢,傅卫军高兴之余,疑问地对她道:为什么一开始不想要?
殷红动作一顿,抬眼望他。
因为夏天要来了,热。
她开始胡说八道。
哦。
傅卫军还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明显没信她的鬼话,但还是配合道:那到了夏天,记得把手套取下来,千万别中暑了。
殷红想跳起来打他,念在他大病初愈,大发善心放过他一次。
监狱的改革逐渐走上正轨,从哑巴他们的工作开始能拿到酬劳就可以看得出,地下也在一点一点完善规章制度,酌情添加人性化条例,殷红的手套成功烧进了监狱,她还接了个审核顾送物品的活,只允许一些简单的、具有人文关怀属性的物品通过,殷红原以为放开烧纸以后会有一大批东西需要她审,但没想到远远低于预期,像医生这样的,不仅没人给他烧关怀物,还有人专程烧诅咒信来骂他永世不得超生。
而大多数普通恶鬼的结局,是被人遗忘,作恶的人能指望得到多少真心?真心都是相对的,被人遗忘已经是相对不错的情况,像医生那样的,估计还要被骂个十多二十年。
殷红也是被遗忘的那批人,她没亲人,也没交心的朋友,以至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没人发现,想必沈墨拿铲子铲她之前,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知不觉又是几个月过去,夏天天亮得久,殷红不爱往上跑,加上要帮监狱长干活,懈怠了对哑巴的监督,等到秋天来临,她发现哑巴竟然还会时不时地咳两声,这才有些忧心地问他:病还没好吗?
傅卫军摇摇头,对她比:好了,只是有点咳嗽。
殷红还有些担心,哑巴已经开始提起了别的事情。
阳间的监狱开始开展扫盲教育,根据服刑人员的学历不同,分类开班进行教育,东北上世纪的教育普及程度很高,像傅卫军这样从小失学的,牢里给予充分关照,让他们进行继续教育和职业教育。
说白了就是在牢里上学,除了少部分犯经济罪的高学历罪犯,哑巴绝对是最配合再教育的那批犯人,他脑子不笨,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加上颠沛流离不能好好上学,现在干活有工资,还有机会上课,对比之前挨揍打架染病关禁闭的那些年,简直是神仙日子。
他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殷红,他曾看着殷红在活动室蹭书报看,最喜欢的是财经板块,沉迷看人养猪赚大钱。
仔细想想也是,鬼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教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