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怪兽眼里。而邱柯则代替她站到了她刚刚停留的那根路灯下。他想着,如果她还在这里,他会对她说什么呢?问清楚她家的情况?然后鼓励她勇敢?还是同情地带她回他住的地方?或者他之前住过的地方?他笑了笑,嘲笑自己的幼稚,鼓励没有一点意义,而他自己根本负担不起第二张嘴,至于那个地方,真的更好吗?
此后,这根路灯下每7天就会出现邱柯的身影,从偶然被狂欢的飞虫发现到沉寂地被那一束暖光温柔相待,再到第一只新生飞虫地造访,到热烈地为战疫胜利和O47的新年庆祝的稀稀拉拉、酣醉的人群经过。他站在这里,看着那只独眼,确定她活着。这件事成了一个仪式——和所有仪式一样,它没有创造价值,也没被期翼具象增益,只是成了习惯,生出了寄托。
自陈一浪被捕那天,灵俐一次都没再去过便利店,但好在政府重新接管救济粮的发放工作后,食物不仅能保障营养味道还有了提升,社会安定性强化了不少,游荡的“动物们”获得了安抚,新召又扛过了一劫。可就在狂欢节后没多久,那只独眼就再没睁开过。
随着食疫的彻底消失,新的问题随即暴露,新召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一头跌入了经济大崩溃。随着人们“单纯活下去”的欲望转变成“为弥补那些年的亏苦而想过得更好”的欲望,陈一浪利用偷税漏税、吞并垄断企业、操纵股市、利用保险欺诈条款、以次充好贪墨政府救济资金等敛得的大量资产重新流入市场后被争来抢去,极端手法屡见不鲜。太多人在短短数月甚至数日经历了大赢大输。若人不曾体验过极致的享受,便也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不平凡的幸福,可一旦那极致的享受以其势不可挡的强大和迅雷般的速度攫取了他的灵魂,那他就再不能忍受被他称之为生不如死的平凡了。很多人挨过了让人类得以驻足的大地的剧烈震动,挨过了粮食短缺的两年大旱,挨过了大雨不停山体滑坡,挨过了死亡率加上失尊率100%的食疫,却在他曾那样期望的平凡前,选择了终结,只因那水性杨花的“极致”转身又投入了他人怀抱。
邱柯再次见到灵俐是在经济出现拐点的O50年。便利店与破梦酒吧本就属于同一个老板,O47年底破梦重开,在凄凉浮华又疯狂的大崩溃时期,成了不知多少人的如梦地、忘忧乡,为他们提供了掩泪的面具、消磨的加速器。随着O50年税收政策改革,这两个店会让老板多付一倍的税,外加上陷区居民所剩无几,便利店除了酒吧客人的消费几乎就没有其他营业额了,利润大不如前,一把年纪的老板白天看店晚上顾酒吧也有些吃不消,于是他就将便利店低价转卖给了一直给他打工的邱柯。可即便是低价,邱柯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是他的几个朋友好不容易帮他凑够了数,若有朝一日他挣到钱了,这钱就算借;若店里生意不好,就算入股。便利店24小时营业,邱柯需要找一个白班,而那时来应聘的人就是灵俐。
一开始时他并没有认出她,毕竟只是五年前夜里的一面之缘,五年间她又已从一个瘦小发育迟于年龄的小女孩变成了身高近170沉稳的大姑娘。
“我叫灵俐,17岁,听福利院的人说这里招兼职。”她说。食疫结束教育恢复,学校了解情况后就将她和其他境遇相同的孩子送进了福利院,这也正是那只独眼再没睁开的原因
“我也在那住过一段时间,没有陈一浪日子还是不好过吗?”他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想带她熟悉一下。
“孩子太多了。”
“这里白天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酒吧开始营业后才会有客人,所以你白天就......”
“我不想值白班,”灵俐截断了他的话,“我想值夜班。”干脆地说:“过几天就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