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此处,眼中隐有哀痛:“可惜了。”
司琪何等聪慧之人,怎会不懂她言外之意,眼中透着几分决绝之色:“你们且宽心,我绝不会牵连豫北王。”
林娩道:“司琪姑娘大义,燕灭后完全可独善其身,你却不然。我知你心中仇恨与抱负,只可惜当初你若来豫州投靠豫北王,便不会走上绝路。”
司琪却是嗤之以鼻:“我有自己的信仰,亦不屑与贪生怕死之辈为伍。”
林娩瞅着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忽闪悲戚,这世间总有些平凡之人,妄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与天斗。正如重活一世的她,亦想凭一己之力挽救那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试图与天斗,改写那本就注定了的结局。
“我该早些来的……”但她不能,她只能选在这一刻来,唯有司琪才是关键的一枚导火索。上一世的司琪在事迹败露后,不愿被擒受辱,当场自尽而亡。而张亦贺重刑之下亦不曾供出任何人,于是这轰动梁国的叛国案便结案。虽然梁帝疑心太子,却已无法深查,以至于背靠王家的太子很轻易的重获帝心。
“事到如今,我只疑惑,你远在豫州,如何得知这些。”司琪自认为隐藏的极好,包括黑峰山一战后至今三年,武陵王一直在查此事,都不曾暴露分毫。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能如此精准的先武陵王一步找到她,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林娩却不愿多言,只道:“你若信我,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信仰。”
出了红莲阁,林娩发觉此刻的风雪似乎比来时小了些,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瞅见对面的药铺,脑海中浮现了今日所见的那个少年,便进了药铺,买了些药往朔州城门去了,果然那个守城的少年还在。
林娩提着手中的药朝他走近,离他越近便觉他身上悲凉多了几分,萧索的身影伫立在城门下。那一刻的她仿若回到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有一人因她受尽折辱。
“方才路过药铺便想起你脸上的鞭伤,这药你收着,算是我报答你替我挡那一鞭。”
默默守城的谢天璃只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低微轻柔的声音却在空寂的城门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动了动,侧首间对上一双皎洁如月的眸子,里边没有世人对他的鄙夷唾弃,唯有真诚关切。
见他不接,便弯腰将药放至他脚边,直起身的那一刻发觉他还在看她,便低声道:“分明可挡下那一鞭,却偏要以血肉之躯接下。那一战,让你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谢天璃冷寂的目光微动。
“世人都道谢天璃不该苟活于世,该与那八万北府兵一同死去。可我却知,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她顿了顿,眼眶中闪现一抹悲凉,这句话是对他说,亦是对自己说:“但活着,至少还有希望。”
她的话语有些被风雪吞没,可他却清晰的听在耳中,面上虽毫无波澜,可内心早已翻江倒海。那一日黑峰山的殊死一战仿佛历历在目,多少个午夜梦回,皆未曾有此时此刻这般清晰。
待他回过神来,那个白色身影已然远去,风雪间竟瞧不见其身影,唯有地上安静摆放着的药提醒着他,方才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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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红莲楼被查封,司琪被擒入邢狱问审。
主审人正是数日前马不停蹄赶到朔州城的太宰王涟,始因武陵王于朔州城内擒获车骑将军张亦贺与匈奴将领赫连鸣秘密会面,当即便将二人擒下入邢狱审问。皇上收到密折,便遣了他来朔州城与武陵王共审。
在邢狱中,武陵王萧诀依稀称他为‘老师’,算算日子,上一回见他该是三年前,淑昭仪四十生辰,萧诀才奉召归建康为其生母贺寿。在建康不过待了两日,便匆匆归了朔北,他亦未曾与他说上几句话。
这几日,他与萧诀共审赫连鸣与张亦贺,他算是见识到他的铁腕,二人被其折磨的不成人形,却始终闭口不言。直到萧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张亦贺藏匿在边琳镇的妻儿做胁迫,才使得他开口。
张亦贺这才供出这些年来通过红莲楼的司晴给匈奴传递消息,至今五年有余。
司琪一介女流,入了邢狱见到刑具便吓得痛哭流涕,将所有的都招了。如何在红莲阁认识张亦贺,让他对她言听计从,并引荐了匈奴大将赫连鸣。并交代三年前攻打匈奴,他卖给赫连鸣一个军情,致使八万北府兵全军覆没。
“你说黑峰山那一战,是张亦贺出卖了军情?”萧诀的声音逐渐冰冷,透着几分入骨的森然。
“那年若非是军情泄露,匈奴如何能提前得知梁国兵分三路提前设好埋伏,给北府兵致命一击。”司琪冷笑着,满是嘲讽:“只可惜匈奴太弱,纵然灭了八万北府兵,依旧连吃败仗。而张亦贺这些年从匈奴那获利无数,便想金盆洗手摆脱我们,哪有那么容易?多次联络不上,赫连鸣才选择亲自来朔州城寻张亦贺,却不想被擒。”
萧诀问:“当年黑峰山一战,我们兵分三路,北府兵并非主力,为何匈奴选择剿灭这一路?”